凜冽的寒風席卷着桐溪鎮,尖銳的呼嘯聲猶如野獸在耳畔嘶吼,積雪斑駁的山道旁孤零零地聳立着幾棵光秃秃的老樹,真雲腳下一步一個雪坑,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走着。
忽地,前方地上出現一抹不屬于冬日的紅色物體,橫放在山道間,布裹底下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掙紮,其間伴随着虛弱無力的哭聲,氛圍詭異得很。
真雲全神戒備,垂在右側的手用術法幻化一把長劍拿在手中,朝着那團紅色靠近,就在準備刺向它的時候,裡面突然伸出一隻被寒風凍得呈紫紅色的小手,在空氣中亂抓。
真雲提劍的手頓住,用尖端挑開最上方的紅布,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是個孩子。
他看着腳邊地拉着他道袍的孩子疑惑起來,這條山道隻通往桐溪鎮,山腳下又有陣法加持,這孩子是怎麼來的?這孩子看着像滿一歲左右,這麼寒冷的天氣居然沒事,仔細察看一番,原來是包裹着他的被子被人施了法術,一定時間内是可以維持溫度。
就在真雲準備起身的時候,那孩子睜開了眼睛與真雲兩目對視,僅僅是一眼,讓真雲臉色凝重起來,那孩子眼底平淡無波,死寂一片,沒有任何焦距,然而,這雙眼睛變成這樣是外力所緻,估計是人為。
用法術溫暖他,用法術置他眼睛如此,抛棄他的那人的做法相矛盾。
這時候的真雲也才二十出頭,出生陰陽世家,骨子裡生來就有的距離感,做事利落讨厭麻煩,處理事件向來是一劍解決,可眼下拉着自己的這小東西,确實算個小麻煩。
真雲這一生都在外面奔波,每天都在跟邪祟打交道,身上或多或少沾上部分陰氣,這孩子若是跟着他怕是福薄命淺,這輩子都隻能孤身一人。
雙手結印,給他周圍布了一個小型陣法,可以保護他,等遇到善良願意收養他的人這陣法自然就會消失。
做完這些,真雲攏了攏外套,掃了掃肩上的雪,最後看了一眼那孩子就準備離開,誰料剛踏出一步,一聲刺耳的哭喊聲響起,真雲回過頭看他,見他收了聲音朝他笑着。然後,轉身又哭,腳步停下聲音就停下,不斷重複。
後來,真雲還是将那小家夥帶回了家,鎮上對于真雲出門一趟就抱回一個孩子感到詫異,都在猜測這孩子的身份。
鎮上的風言風語,回到家的真雲還不知道。
“家裡面沒有小孩子穿的衣物,你就将就一下。”
小麻煩精“咿呀”一聲,回答了真雲的話,真雲驚訝于這小子的理解能力,又接着道: “你叫什麼?總不能一直沒名字吧。”
小麻煩精裹着寬大的衣袍在床上滾了一圈,真雲見狀: “滾滾?”
“咿呀”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震驚真雲的取名能力。
“看你這麼能爬能滾的,要不叫泥鳅吧。”說完,真雲像是覺得自己取的名字挺好,并沒有看見床上的小人兩眼已經蓄滿眼淚,然後哇的一聲直接大哭起來。
真雲哪裡見過這場面,平日驅邪除祟武力就能解決一些,但哄孩子他是真不會。
“别哭啊,若……你不喜歡泥鳅,咱們立秋行不行,立秋好歹是個節氣,寓意非凡。”
好家夥哭得聲音更大了,哭聲震的真雲耳朵有些疼,最後直接甩出一張符篆封住了小泥鳅的嘴,他以為對方會繼續鬧着,誰知道泥鳅扒拉着嘴上的符篆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的家夥。
最終,小家夥的大名确定了“黎秋”,小名還是“泥鳅”。
就這樣真雲開始了帶孩子的旅程,鎮上的人第一次見到小黎秋的時候都喜歡得緊,後來,随着年紀的增長他的眼睛越發詭異,鎮上同齡的小孩子就有些害怕,逐漸疏遠黎秋。
鎮上的其他人看到了黎秋的眼睛,态度漸漸不如從前,小黎秋不明白周圍的朋友跟叔叔姨姨的變化,還是會開心地跑到街上玩。
小孩子性情單純,有什麼說什麼,在小黎秋再次找他們玩耍的時候,一群小朋友圍着黎秋說着 :
——他是怪人。
——你看他眼睛。
——不跟他玩了。
一句接着一句像刺刀一樣戳傷黎秋的心髒,他身上穿着真雲給他新做的小衣裳,為了見朋友特地換上的,明明還沒到寒冬的季節,可他全身都覺得寒冷,那是黎秋第一次生病。
黎秋回想着,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師父就是剛剛那個樣子,拿着一本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着。
每次生病醒來看到的第一人都是眼前的人,黎秋眼眶有些發熱。
真雲拿着書已經走出好遠,黎秋胡亂擦了擦眼睛,追上前: “師父等等我啊!”
走在前方的人聞言頓了頓腳步,黎秋趁着這個空隙來到真雲的右後方,不緊不慢跟着, “師父,你手裡拿着什麼書,好看嗎?”
真雲胳膊擡起,将書遞到黎秋眼前,好家夥一個符号都不認識。
“咳,師父還是自個看吧,我就不用了。”
真雲瞥了一眼黎秋,道: “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