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弈行拉着言煜坐下,随即從袖中抽出一方幹淨的素帕,右手卻是懸在了半空,沒有了動作。
不用孤弈行多言,言煜便知她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于是喚了飛鸢去拿一小盆鹽水來,順便讓後廚做了一碗醒酒湯。
沒過一會兒,飛鸢便端來一小盆鹽水和一碗醒酒湯,這下孤弈行總算來了勁。
她将素帕的一角浸了些許鹽水,随即握住言煜的手腕,虎口處鮮血淋漓的傷口頓時暴露無遺,鮮紅的血液在素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孤弈行醉意尚存,依舊沒有十分清醒,然而望見傷口之時卻是愣了一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這雙手本應最适合彈琴,卻因為她落下了一道或許永遠也無法完全抹去的疤痕。
想到這裡,孤弈行的心仿佛被燙了一下,泛起一陣隻有她能感覺到的刺痛。
雪白肌膚上的煙霞還未散去,孤弈行小心翼翼地用被鹽水浸濕的素帕一角為他拭去了虎口處的血水。
潔淨的素帕随即被染紅,落入裝滿鹽水的盆中,仿佛孕育出了一朵鮮豔的花。
“為何擋在我前面?”孤弈行迫使自己睜開有些朦胧的睡眼,然而她的聲音依舊軟綿綿的,其中仿佛混雜着些許酒氣,卻是格外勾人心弦,“他傷不了我。”
言煜望着她,淺笑,鳳眼深處似有微光散落,映着面前女子的臉龐,言語之間深情流露:“若換作是你,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是嗎?”
孤弈行有些愣住了,因為她知道他說得不錯。但素日裡一直是她保護别人,斷然沒有别人保護她的份兒。
因為她是孤弈行,正如言煜所說她與狼在韌性上有相似之處,但她更像是一頭孤狼,不想要人保護,也無需人保護,過去的二十年一直如此。
但她今日卻嘗到了被人護在身後的滋味,她覺得心頭泛起一陣暖流,覺得這樣的感覺竟然……還不錯!
她笑着,桃花眼深處風流盡顯,笑容依舊張揚肆意。
她打開了裝着金瘡藥的白玉藥瓶,用指尖沾取了适量藥膏,動作溫柔地塗在了他的傷處。
言煜靜靜地望着她,隻覺她的動作因為醉意朦胧而略顯緩慢,襯得她活像一隻小樹懶,卻是可愛得緊。
等到把傷口處理好了,孤弈行卻癱在椅子上不動了,惹得言煜一臉無奈,隻得溫言相勸:“先把醒酒湯喝了。”
“不喝。”
孤弈行的腿動了一下,随即偏過頭去,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說話的聲音讓言煜意識到她是在撒酒瘋。
“就喝一口,好不好?”言煜拿她沒辦法,隻好又往後退了一步。
“不要……”孤弈行蠻不講理的聲音弱了下去,随即她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擡起頭來用一雙桃花眼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挑了挑眉,嫣然一笑,“那你先喝!”
倒是言煜先被喝醉酒後蠻不講理的孤弈行逗笑了,但他面對着孤弈行人畜無害的眼神卻也不忍拒絕,隻好談好條件:“說好了,我喝一口,你就把剩下的喝完,不許反悔。”
“好。”在言煜看不見的地方,孤弈行的唇邊泛起一陣壞笑。
她是醉了,可倒也不太傻,或者說依舊是那個花樣百出的孤弈行。
她心裡想的可不是什麼乖乖聽話……而是在言煜喝的時候把碗打翻,那樣她就不用喝那又酸又辣的玩意兒了!
縱然對方狐狸心腸,可在她孤弈行面前還是嫩了點!
言煜瞧她看上去還算順從,笑着搖了搖頭,端起碗來正淺淺地抿了一口,卻見她眯着眼向自己倒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她,于是碗就被打翻在地。
淺棕色的液體灑了一地,染濕了他深藍色長袍的一角,卻也有幾滴落在了他的薄唇上,脖頸處。
這下言煜如何能瞧不出孤弈行的心思,剛才還格外安分的一個人現在卻倒在他身上,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除非……除非她之前就沒想過要安分,那些乖順的表現不過是她有意裝出來的罷了!
若是放在往常,言煜的眉頭早已微微皺起,此刻與面前女子四目相對,卻隻覺目光灼灼,眉間并無薄怒。
她坐在他的腿上,以一種看上去極其暧昧的姿勢。二人之間的空氣被全然抽離,幾乎能清晰地聽見彼此的心跳。
言煜的氣息微微有些亂了,他強迫自己定下心來,卻見孤弈行在看他,或者說盯着他。
然而那雙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此刻卻不再正對着他的眼睛,而是直直地望向他脖頸上的某處。
言煜的耳根微微紅了,身體頓時有些炙熱難耐,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喉結微微上下滾動。
下一秒,他感到脖頸處方才染了幾滴醒酒湯的地方傳來清晰的,濕潤的感覺,微醺的酒氣頓時散了一地。
她顯然神志不清,此刻卻埋在他的頸間,用最柔軟的唇瓣與舌尖替他吮去殘留的湯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