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隻聽聞言公子才華出衆,卻沒想到玩這些東西也這般好,感慨可不就由此而出嗎?”
孤弈行一邊說着,一邊心中暗笑一聲:跟我玩,你還嫩了點!
“原來如此。”言煜眼尾微微上揚,笑道。
孤弈行從袖中掏出一個銀漆的楠木盒,将那盒子緩緩打開,遞到言煜手中:“今日言公子及冠,這是朕的一點心意。”
“多謝陛下,陛下有心了。”
言煜的眼神在那塊墨玉流雲玉佩上停留了片刻,隻見其玉質溫潤細膩,色澤又漆黑如墨,顯然是不可多得的上品。無聲之間,他雖面色如常,卻已陷入了思考。
孤弈行突然回憶起那指尖冰涼的觸感,道:“言公子今日可是身體不适?”
言煜擡眸,淡然一笑:“陳年舊疾罷了,勞煩陛下憂心。”
“宮中繡娘近日趕制了不少貂裘大氅,改日朕派琴潇送幾件到言府可好?”
出手闊綽是孤弈行一向的習性,即使時常被言鐘正和黃和海這兩個老家夥指指點點,卻還是改不了如此脾性。
孤弈行嘴角微微上揚,笑容張揚明豔,仿佛因為今日未被繁文缛節禁锢,顯得更加肆意潇灑。
言煜自知無法推脫,便應下。
孤弈行看到一個茶亭,便大步而去,那昂首挺胸的模樣仿佛自己才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在其中來去自如,無所拘束。
她徑直坐下,沏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下意識地翹起了二郎腿。
“言煜未曾去過祁地,十分向往,想請教陛下祁地的風土人情當是如何?”
就連孤弈行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言煜是真的會聊天,一說起祁地,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言語滔滔不絕。
不僅如此,她剛才對洛陽人的精緻生活略有羨慕的情感頓時掃蕩一空,随之而來是莫名的優越感,因為至少在祁地這一點上,她可比他言煜懂得多得多!
“祁地有大漠孤煙,山川落日……那裡民風淳樸,沒有你們洛陽這麼多的規矩,所有人都活得很自在。”孤弈行又喝了一壺茶,卻似乎還沒說夠。
“聽陛下這麼一說,以後若有機會,言某還真想去祁地看一看。”
說罷,言煜也抿了一口茶,隻不過相比孤弈行那狼吞虎咽的姿态,言煜的動作可優雅多了,在孤弈行看來簡直比得上一幅畫。
“以後一定會有機會,到時候朕做東,不醉不歸?”
不知為何,明明與面前這人算上上次有些放肆的相遇,也僅有兩面之緣,孤弈行卻覺得他身上仿佛有一種魔力,縱然她知道此人定然不簡單,還是會被吸引着慢慢靠近。
想到此處,孤弈行腦海中恍然浮現剛才投壺時的畫面,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站起身來,向言煜所在的方向而去,二人之間的距離緩緩拉進,孤弈行卻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她側過身,幾乎是半坐在他的腿上。
氣氛簡直不能再暧昧……然而孤弈行看到言煜不同于以往舒展的眉眼,顯現出血色的玉唇,甚至略顯紊亂的氣息,整個頭腦都被得意的情緒沖擊了個徹底。
孤弈行湊到他的耳畔,絲毫不去壓抑嘴角上揚的弧度,一雙桃花眼流露出别樣的風流,語氣中夾雜着試探:“不知朕的禮物,言公子可還中意?”
言煜掩蓋住眼底的情緒,眼神不再起一絲波瀾,但若是細聽言語,還是能發現一絲破綻:“很是……歡喜。”
孤弈行擡眸,還想說什麼,卻聽見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女聲,隻不過聲音相比以往的幹脆,多了幾分猶豫。
“陛下……”琴潇看着兩人這略顯暧昧的姿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耳根仿佛一時被火點着。
孤弈行拍拍衣袖,簡直不能更自然地起了身,神色雲淡風輕,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言公子,良辰已至,不如一同前往?”
一旁的琴潇簡直被自家主子這招反客為主看呆了。
“言某正有此意。”言煜颔首,道。
孤弈行幾乎與言煜并肩而行,卻未看見此刻言煜略顯沉重的神色。他的一雙鳳眼在深沉的凝視下顯得更為矜貴,卻仿佛凝着一層薄霧,令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在衆目睽睽之下,二人一前一後,卻似乎并肩着走入了大廳。衆人遠遠望去,竟宛若一對璧人,惹得不少妙齡少女和京城兒郎魂不守舍。
孤弈行早就知道那些人見到自己又要拜了,便索性直接揮手免去了這些繁文缛節,一屁股坐上了主位,接下來就準備輕輕松松地充當一個看客。
這所有的一切包括三冠之禮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孤弈行也難得定得下心來,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加冠之後,衆賓竟有些面面相觑了。
原來按照洛陽的傳統習俗,加冠之後應由尊長為冠者取字,然而這尊長二字一為尊,二為長。
要說長,那便簡單,自然應該由言鐘正來取字,但要說尊,在座的哪一個敢比九五至尊更尊貴?正因如此,這事不同于以往,才有些難辦。
正在此時,言鐘正先開了口:“請陛下賜字。”
孤弈行正看得投入,沒想到一下子扯到了自己,她笑容肆意:“朕擅長騎射,然賜字卻非朕所擅長,不願因此耽誤言公子的一生,故而由言相代為效勞吧!”
“是!”言鐘正也沒有推辭,随即拿起狼毫筆,沾上剛研好的墨汁,在紙上大筆一揮,剛勁有力的“煥卿”二字便立于紙上。
要說這字在孤弈行看來是絕對的上上品,粗犷中不失秀麗,秀麗中又不減風骨,恍然間渾然天成的潇灑與恰到好處的力量感交織在一起。
而孤弈行僅初見此二字便覺得其與言煜此人高度相配,要說知子莫若父,果然不假。
“若身逢坦途,不驕不躁,若身陷囹圄,潇灑自若。”
言鐘正依然是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經,但孤弈行卻看到了言語之下的欣慰,更是一個老父親對自己子女的告誡與期盼。
孤弈行并非第一次參加冠禮,很快發現了言鐘正的寄語與旁人的極大不同。孤弈行從前聽的最多的便是身負重任,光耀門楣這類詞語,隻有言鐘正對言煜的期望是立于世,成一人。
“煥卿謹記父親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