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忠這反應實在不像作假,杜伯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拳頭,張開又蜷起好幾次,并沒覺得和平時有什麼不同。他簡直要疑心自己發現了前半生他從未發現的秘密,原來他其實是手勁過人的麼?或者他真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
為了驗證此事,杜伯禹又砸上一拳。
“呃!”
又試了一拳……
“啊!”
……杜伯禹确信了,他恐怕真有神功在身,自己竟然就是那話本子裡所說的天縱奇才。何大忠也不再放狠話了,他覺得再給杜伯禹這樣打下去,五髒六腑都要颠倒一遍,連忙求饒道:“老兄,你厲害,你厲害!我服氣了!”
杜伯禹還沉浸在極端的驚異中,聽何大忠求饒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直到梁銀月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對着她笑了一下,随即對何大忠道:“以後别再糾纏梁姑娘了,否則看到你一次,我打——”
他原本想說幾句狠話,想了想又覺得,要是以武力威懾别人,他和這何大忠有何區别?他改口道:“不不,是看到你一次,我告到縣令那裡一次。”
這話聽來氣勢弱了不少,但卻很有杜伯禹的風格,連梁銀月都聽得用袖子捂住嘴笑了起來。那何大忠忙應了下來,起身灰頭土臉地走出了人群,嘴裡還喃喃着難道鬧鬼了不成。
圍觀的行人見到終于有人治了這地方一霸,心裡都歡喜得很,連忙迎上來誇杜伯禹少年英雄。連杜伯禹自己心裡也有幾分得意起來,下一秒卻忽然捂着臉“哎喲”起來。
他本将注意放在了别處,才沒覺出挨得第一拳有多疼,這下放下心來痛意就襲了上來,他立馬變得呲牙咧嘴。
梁銀月聽他一叫喚,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這才看到杜伯禹臉上竟已腫起了一大片,原本俊秀的臉添了這傷勢,看着有幾分滑稽。她心中一急,忙道:“公子,我帶你回客店去上藥。”
“好,那多謝梁姑娘了。”杜伯禹被她拉過手,瞧着後者對自己如此關切,心中竟湧上一種奇異的感覺。他面上忍不住一紅,還不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嘴上已立刻答應了。
梁銀月見他剛才還一副勇猛的模樣,一靜下來又換做了青澀書生,不禁覺得杜伯禹是個妙人,抿唇一笑便轉過身往客店走。見她笑了,杜伯禹心裡也一個勁傻樂,低着頭走在她後面。
這一對男女固然各有各的欣喜,一旁的白湘靈卻瞧得清楚,剛才可不是杜伯禹如有神助打赢了那何大忠,而是有人暗中相助,每一次都取小石子打中了杜伯禹的落拳處。
這人自然也很好猜,就是那已被她定性為冷血無情的三霄宮道士衛恕平。
白湘靈初時沒看清石子,還以為這世上真有所謂隔空打物的神奇法術,仔細一看卻發現那是米粒大小的石子,經衛恕平指力一彈,便像有千鈞的重量打在那何大忠身上。
她不知衛恕平是從幾時開始站在路邊的,他與杜伯禹也許先是說好在集市上分頭各自采買,卻沒想過短短這一會兒時間,杜伯禹就惹上了這種事。
但他此番出手卻大大出乎了白湘靈的預料,不說他對身為妖的梁銀月本就有憎惡之心,竟然還代杜伯禹對那何大忠扔起石子來,難道他已不怕門派怪罪他對常人動手了?
還是他和杜伯禹交情真有好到這份上,連他平日裡諱莫如深的門規也不看在眼裡了?
正當白湘靈左思右想還是糊塗時,衛恕平随手一拉鬥笠,将他一雙銳利的眼瞳擋了起來,趁一衆行人還在議論方才杜伯禹和何大忠那一場比試時悄然離開了市集。
他去的方向卻不朝着本該和杜伯禹會合的客店,而是向人群另一頭快步走了過去,身影很快淹沒在了街角。
這下卻讓白湘靈犯了難,一邊是衛恕平,一邊是杜伯禹和梁銀月,她該追着哪邊去盯梢?
不過隻消一想到昨夜裡衛恕平冷着那張臉說什麼要她買棺材的話,白湘靈就一陣難受,覺得多看他一眼都嫌心煩。
她從水缸裡爬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往客店處竄了過去。可惜她已經有不少毛發被浸濕,微風一拂過就冷得直打哆嗦,她心道自己出逃不過半日,已經開始懷念那上房裡厚實的被窩了,不禁一陣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