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靈正急得打轉,忽然聽見集市裡一陣嘈雜,行人紛紛讓道,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險些給人踩上一腳。她趕緊側身一翻,滾進了一旁側倒的水缸裡,那水缸裡的水雖然倒出了不少,可最裡邊仍有一些,她一進去就濕了一半的身子。
她也顧不得抱怨,探了半個頭出去,隻見街上忽然走來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旁邊還跟着個貌似田鼠的醜陋男人,像是那大漢的跟班。
這二人簡直是說書人嘴裡的惡棍活了過來,隻将地頭蛇三個字寫在了臉上一般賊眉鼠眼,她還當那都是瞎編的,誰知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
順着給這二人讓道的路,她一路望過去,誰知盡頭處卻看見了她方才一直在找的梁銀月。
好消息是挺好,梁銀月還未回客店,可壞消息就要壞得多了,恐怕梁銀月又給倆惡棍找上門了。
她想起先前自己答應過要替梁銀月出頭,可現下在這水缸裡不好動身,唯恐驚着路人,她隻得先靜觀其變。雖然她還不知梁銀月究竟是個什麼妖怪,可想來兩個普通地頭蛇而已,若非梁銀月不便出手,沒有理由鬥不過的。
那兩個惡棍見了梁銀月卻并不像白湘靈想象中那樣做出一副欺男霸女的樣子來,反倒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做派,整了整衣冠,才挺直了背走到梁銀月身邊,簡直比衛恕平平日的模樣還要克己複禮。
梁銀月自然也看到了二人,面上一副驚懼之色,往後縮了縮。那兩個惡棍生怕吓着了她,恭恭敬敬地往後退了幾步,她才減輕了些疑慮,不再往後退了。
滿臉橫肉的大漢先開了口:“怎麼樣,銀月娘子這些日子想好嗎?肯不肯跟老子……咳,肯不肯跟我過日子。”
這話一出,梁銀月幾乎要落下冷汗來。旁邊路人雖不敢高聲說話,也低聲交頭接耳起來,說那無賴不過癞蛤蟆一隻,還想吃起天鵝肉來,就是真娶了回去怕也無福消受。
見梁銀月低下頭不說話,身形竟微微發起抖來,那田鼠般的男人隻道不好。他倒比那大漢聰明不少,也懂得審時度勢,擋在了大漢面前,幹咳兩聲道:“你也莫要害怕,肯不肯隻由你一句話。我大哥是老實人,就是不肯也絕不會欺辱于你。”
顯然他那大哥并不是這樣想的,男人剛說完,大漢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這兄弟,一手狠狠将他撥開,隻道:“他娘的,什麼時候輪到你說這話了?老子還沒開口呢。”
男子自然不敢招惹他這大哥,可奈何大哥空有一身力氣,卻沒長太多腦子,他隻得擠眉弄眼道:“道理總是這道理,我代大哥講出來罷了。銀月娘子總該知道我大哥一貫笨嘴拙舌的,好話也說得難聽了,你隻要知道他的真心就行。”
他以笨嘴拙舌貶自己大哥,其實反倒是用小錯遮大醜,畢竟鎮上無人不知這無賴是何等作風,就是他這弟弟編出花來,也沒人會說他半句好。
梁銀月臉色更難看,聲音微顫道:“多謝何大哥和何二哥的好意,可我還未有成婚的打算,現下隻想在客店裡好好做事……”
這無賴其實名叫何大忠,聽了這話不僅沒像他弟弟何二孝說得一般釋然,反而大怒,叫嚣道:“又是因為祝原那厮是不是?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子瞧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撒得不是泡好尿,讓你去做工肯定沒懷好心!”
何大忠識的字還不如白湘靈多,說話也是粗俗不堪,旁人聽了隻覺得髒了耳朵,有些湊熱鬧的父母已伸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生怕自家孩子像學童謠一般把這渾話學了去。
話當然不是這麼說的,何二孝知道梁銀月聽了這話隻會對何大忠更心生惡感,忙想說幾句話替何大忠找補,誰知他剛張了嘴,那何大忠就對他露了兇惡的眼神瞪他,好像隻要他說了什麼話這兄弟就沒法做了。
何二孝實在拿他這混世魔王一般的哥哥沒法子,心裡對梁銀月固然同情,可這大哥畢竟是他的親大哥,他也隻得住了嘴。
現下莫說梁銀月害怕,連白湘靈在一旁看着都快沉不住氣,這姓何的不光欺人太甚,簡直都不是個東西,他竟還有臉罵别人豬狗不如呢!
豬和狗她在白家村見得多了,就是那日日來招惹雞鴨的惡犬也沒有他這般惹人生厭,他憑什麼這麼罵人?她隻等這無賴再說上兩句,就要上前咬他個滿臉瘡。
梁銀月卻不知她心裡所想,隻是開口辯駁:“和原哥沒半點關系,他隻是可憐我而已,你千萬莫要動他。”
何大忠鼻子裡哼哼道:“你眼光太差,就喜歡那些個小白臉,哪知真正的好男人是什麼樣的。他那細胳膊細腿能保護得了你?”
梁銀月實在厭煩他的做派,也知道跟這人怎麼也解釋不清,對方不過對她胡攪蠻纏罷了,一心隻想快些擺脫這局面。
白湘靈也忍到了極點,若非不想引起騷亂,她早就出手了。可她身軀剛一動,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下意識停住了前爪。
“光天化日之下糾纏人家姑娘,她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裝傻,你……你就不嫌自己無恥麼!”
白湘靈朝聲音的主人瞧了一眼,徹底心如死灰,很不幸,這唯一出頭的人竟是她的熟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熟人……正是那杜大少爺杜伯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