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也在。
他見喬惟出來,瞧見她這一身裝扮,難免眸中閃過一抹暗光,随後忙不動聲色地拱手垂眼道:“大人。”
喬惟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目光掃過青魚與青風。
青峰今年才五歲,是溫府旁支一個管家的私生子,在家中不大得寵。
故而很快就從那日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平日也是最活潑機靈的那個。
喬惟溫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青風擦擦眼淚,下意識擡眼偷瞄青魚,被狠狠瞪了回來,又“哇”地哭出聲:“對不起!嗚嗚——夫子、夫子我……我把你的字賣了……”
喬惟愣了愣:“賣了?”
青魚拉着青風,還冷的天裡一張小臉不知是凍是羞,一片通紅:“夫子,是學生管教阿風不力,願與阿風同罪。但求您饒阿風一命,别将他趕出府……”
說完,她重重給喬惟磕了個頭。
青風後知後覺,也忙學青魚般重重磕頭,帶着哭腔:“夫子,阿風知道錯了,你罰阿風吧……”
喬惟扶額,不知大過年的怎麼就要她開殺戒般跪來跪去:
“總之先起來說話。”
她耐着性子問青風:“能告訴夫子為什麼賣那副字嗎?”
青風抽着鼻子,從袖子中獻寶般掏出一條疊好的紅發帶,顔色鮮亮,沒有多餘修飾。
喬惟耐心問:“給我的嗎?”
青風點頭,小心翼翼道:“今日是上元節,我想給夫子買件禮物。找來找去湊不到錢,就,就想到問夫子要字去賣……”
喬惟哭笑不得,接過發帶,細細看起來。
很快就在發帶末尾找出一個極小的很簡陋的白梅。
青風忙道:“錢不夠了……”
“你賣了多少錢?”喬惟已從方才的震驚緩過神,事已至此,她反而覺得有些意思。
她的一筆字是她父親喬太傅打小手把手教過的,為此沒少吃苦。
喬惟也有些好奇,能賣多少錢。
“十文!”見喬惟沒有怪罪的意思,青風顧不上臉上的眼淚鼻涕,樂呵呵道,“十文錢買發帶剛剛好,我就隻要了十文。”
喬惟頓覺小時候的打白挨了。
她又問:“還記得那位買字的人長什麼樣嗎?”
青風思考道:“老老的,衣服就和我們這身料子差不多,很和藹。”
喬惟松了口氣。
再加之本來就是寫給青風,原打算讓他臨摹用的字,字形端正,沒帶什麼她個人的筆觸風格。
應當不會出事。
她蹲下身,先用帕子輕輕擦幹青風的淚:“青風,你讨厭夫子嗎?”
青風搖頭:“不不不,青風喜歡夫子的,很喜歡很喜歡。”
喬惟點點頭,将他冰冰涼涼的小手放在手心,溫聲道:“夫子身份特殊。倘若讓外面的人知道夫子的存在,一招不慎,夫子會死的。”
青風睜大雙眼,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如決堤般淌下:“嗚嗚嗚……我不要夫子死……”
喬惟松開他的小手,散開發帶,素手在腦後翻飛一陣。
她微微側過頭,讓青風看得清:“好看嗎?”
青風豆大的淚珠滑落,人卻愣在原地。
紅發帶極配喬惟今日的裙裝,纏在她半束的發絲上,說不出的感覺。
喬惟環顧四周,見大家都沒反應,有些羞地撓撓臉:“是不是不好看?”
青雲率先反應過來:“很襯大人。”
青風也忙道:“好看!夫子,真的好好看。”
“謝謝青風的禮物。”說完,她不忘揉揉青魚的腦袋,“也謝謝青魚。”
青魚紅着臉:“夫子,我……我沒做什麼……”
喬惟搖搖頭,提着裙擺起身:“阿魚是最好的阿姐。有你在,夫子很放心。”
青風歪頭:“夫子,你要出門嗎?”
喬惟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低垂的發帶,若有所思:“青風,你提醒我了。”
“我似乎,也該給某人回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