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着,江裴下意識往身後瞥了一眼,沒看清身後人什麼表情。
喬惟倒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臉如此醒目,溫和道:“勞煩江将軍記挂,做噩夢的時候,不會是夢到我與阿娆同行,你插不上話吧?”
“喬扶硯!”江裴額角直跳,“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串在劍上,丢給後頭的壽延軍換軍功?”
周世臣适時打斷:“阿裴先去我府上吧,去你那兒也成。”
“方才她說我時你怎麼不護我?”話雖如此,江裴在下一個路口掉轉馬頭,“去我那兒吧,近些。”
江裴與周世臣在京郊外都各自有私宅莊子。
喬惟是頭一次來,又颠簸了這一程,難免有些疲累,跟在二人後頭。
等到門口,才有些後知後覺。
她這算不算羊入虎口?
但也顧不上了。瞧他們二人的反應,顯然是剛剛那隊人馬更危險些。
周世臣倒像是這裡的常客,朝侍女吩咐了幾句,便有人帶着喬惟去沐浴更衣。
連小黃都被帶下去洗幹淨了。
喬惟跟随着侍女腳步,穿過回廊,留心着四周景物,發現院中種了不少花草,遠超正常人家裝點園林所用的數量。
這樣的做派,她曾經在一個人身上是見過的,不由會心一笑。
小侍女本是活潑性子,一路都暗暗觀察着喬惟。
她是府上家生子,知道自家大人與周大人關系好。眼瞧着周大人對眼前女子不大一般,她便生出幾分好奇:“姑娘在笑什麼?”
喬惟搖頭,隻是反問:“江将軍與阿……長公主的好事,是不是要近了?”
提及端淑長公主祁娆,喬惟心底就總有一處軟下來。
江裴對她再有不喜,予阿娆而言,算是良配。
不成想,侍女面上露出愁容:“唉,不一定呢。”
喬惟反問:“因為國喪?”
大晉慣例,自天子駕崩之日起算,舉國同喪三十六日。
出喪後,除新帝一年内不得選秀,其餘人的嫁娶是正常自由進行的。
前朝有為昭顯仁孝,新帝下令延長國喪時間的例子。
但祁華顯然不在其列。
算着日子,也就十二三天了。
沒想到喬惟說完,侍女反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喬惟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是陛下不許?”
話出口,想想卻又不應該。
無論他們之間如今如何,喬惟都敢憑前二十年的了解,笃定一句。
祁華也希望這祁娆這個妹妹幸福。
喬惟有些自責。
這才多久的時日……怎得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怪到他身上去呢。
“不是陛下啦。”侍女猶豫片刻,壓低聲音,“是長公主不肯。”
“長公主不肯?”喬惟有些意外,“為什麼?”
“咱們這些做奴婢的,也分不清裡頭的勾勾繞繞。随口說說,姑娘就當個笑話聽。”
這是要她表忠心了。
喬惟颔首,伸出四指對天:“我絕不和别人講。”
侍女深吸一口氣:“聽說,是因為陛下追殺喬扶硯喬大人,公主和陛下鬧掰了,連帶着陛下的婚書也不肯認呢!”
喬惟:……
難怪江裴做噩夢會夢到她。
正巧走到浴間,侍女先一步進屋,喬惟原要跟她一道進去,擡眼卻看見走廊盡頭的那個身影。
猶豫片刻,她還是過去了。
周世臣換了身銀白衣衫,又在月下,将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幾分,倒真像溫柔鄉裡養出來的貴公子。
“周大人。”
周世臣被她看見時就自知躲不過了,站在那兒看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由遠及近了,再一點點低下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們從未如此近過。
喬惟仰着頭,再一次感慨他的身高,真真是吃多少大米飯也難求的。
“我方才誤會周大人了,以為大人要對我動私刑,先給大人道歉。”說罷,她朝周世臣躬身行了個禮。
要動私刑,現在就不會的帶她沐浴。
又不是過年吃豬肉。
“不必。”周世臣抿唇。
喬惟知他寡言,眉眼彎彎又道:“周将軍的手很漂亮。”
這下周世臣未想她會複提起此事,面上露出一絲無措,很快又被壓下。
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除趙王外,溫氏一族已盡數緝拿,後日問斬。陛下應當會親臨。”
他擡眼,深沉的眸中有暗流湧動:“你想去看嗎?”
喬惟微怔。
溫黨被緝拿,後日問斬。
明明隻是一句話而已,怎麼心就不安分起來,連渾身血液好像都沸騰起來。
“可以嗎?”
周世臣點點頭:“……你若到時聽我的話,不亂跑,我就帶你去。”
“多謝!”喬惟這次正經給周世臣行了完整的禮,眸中感謝之情快要溢出。
周世臣望着她的眸子,心卻如墜冰窟。
隻是一句“陛下親臨”,她就那麼高興。
果然……心裡還是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