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裡,臉都脹紅起來:“你瘋了嗎!知道我家少爺是誰,還不松手?”
喬惟蹙眉反問伍大壯:“他們給錢了?”
伍大壯搖頭。
喬惟“哦”了一聲,力道不減:“給錢。”
這下劉敬遠是真惱火了,收起吊兒郎當的笑容,撸起袖子:“死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你!”
周遭不知何時圍起許多人,有些已不忍心看,紛紛側開頭。
“哪兒來的小丫頭……怎麼就惹上他了,诶喲。”
“要不要去叫官兵啊,這都要打人了!”
“誰敢叫,你敢叫?”
劉敬遠聽到這些聲音,腰杆子反倒更硬了,冷笑道:“鄉巴佬,你現在跪下來給我磕頭,我還能饒了你。”
“否則……”他誇張地看了一圈鋪子,“我讓你們在京城混不下去!”
伍大壯額角直跳,下意識擋在喬惟身前,小聲道:“快跑。”
喬惟搖搖頭。
且不說事因她而起。
她倒是不信了,那麼大個洛京,能叫個會打洞的監市兒子稱霸王。
她稍往後半步,伸腿去夠身後的椅凳。
劉敬遠敢動手,她就敢叫他腦袋開花。
劉敬遠将她退半步的動作盡收眼底,放肆大笑起來:“怕了?晚了!臭娘們,今天就要你見識見識老子的厲害!”
三。
劉敬遠揮起拳頭。
二。
伍大壯握住桌沿。
一!
喬惟眸中寒光閃過,腳下用力,正要将木凳踢起,朝劉敬遠面門襲去。
隻聽人群中一陣驚呼,一道黑影快速掠過,竟徑直從劉敬遠頭頂“飛”過,帶起一片塵埃。
“诶喲——”
“籲!”
等喬惟反應過來,方才還面目猙獰的劉敬遠正狼狽地趴在地上,肩上多了兩個灰撲撲的馬蹄印。
“媽的,哪個王八羔子,看老子不……”劉敬遠叫嚣着擡頭,卻在看清眼前人腰間玉佩時瞬間啞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隻見黑鬃駿馬上的男子身披墨色鬥篷,寬肩窄腰,藏青錦衣下是難掩的蓬勃身姿。生得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硬朗鋒利的面部輪廓緊繃着,周身散發着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
此刻正冷着臉垂目看劉敬遠,問:“你要如何?”
劉敬遠心下一顫,手心汗水直冒,就着趴地的動作改成跪姿,四肢伏地地磕起頭來:“我、我是孫子!是王八羔子,就愛給大人墊腳!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饒了小的……”
周遭人見他這模樣,還有什麼不懂的,不知誰帶的頭,哄笑聲一片。
伍大壯暗暗松了口氣,松開手,下意識偏頭看向喬惟,想安撫幾句。
卻見喬惟抿着唇,小臉發白,背過身去。
伍大壯有些疑惑。
畢竟和劉敬遠正面對上時,都不見她有分毫懼色。怎得有人來收拾劉敬遠了,她反而怕了呢?
想來想去,他也想明白了。
到底是姑娘家,剛剛指不定是裝出來的氣勢。
這般想着,伍大壯心下更生憐惜。
喬惟确實是怕了。
不過怕的與伍大壯想的算是截然相反。
怎麼會是他?
喬惟忙多捋下幾縷發絲遮擋面目,祈求那人沒看出她、或沒認出她。
倘若讓他知道她還活着,恐怕這條伍家夫婦救回來的命是要給他充軍功去了。
她還沒還恩,不想那麼快死。
身後,劉敬遠還在磕頭。
馬上的人半晌沒說話。直到劉敬遠的額上滲出紅色血絲,他才緩緩開口:“還不快滾。”
“是!是!我這就滾!”劉敬遠如蒙大赦,踹了腳身邊的家仆,“聽到沒,快滾!”
五六個人還沒跑出多遠,就聽那人聲音冷冷又道:“站住。”
劉敬遠心裡已罵盡難聽話,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不滿,隻能灰溜溜地回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那人擡手,指了指劉敬遠身後家仆懷裡的小黃狗。
家仆都不用劉敬遠使眼色,立即會意将小黃狗遞了上去,谄媚道:“您請笑納。”
“嗯。記得去把錢付了。”
他接過小黃狗,五指微屈,小黃狗便溫順地腦袋靠在他的掌心,身子舒舒服服躺在那人小臂上。
劉敬遠又隻好一路把剛剛欠的錢都還上,一邊暗罵自己倒黴。
怎麼碰上這尊惹不起的瘟神!
等塵埃落定,還想看熱鬧的衆人也依依不舍散開。
喬惟等了許久,等到身後沒動靜才回過身。
這一回身,吓得她又重新低下頭。
不大的包子鋪前,高大的身影将鋪子幾乎擋的嚴實。
小黃狗聞到包子香,也不打瞌睡了,高高昂起小腦袋嗅着鼻子。
伍大壯猜到眼前人身家不菲,壓下胸前怦怦亂跳的心,笑道:“大人,要來個包子嗎?”
喬惟頭越埋越低,祈禱他拿了包子快走。
從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饞嘴!
天不遂願,那人沉默片刻,“嗯”了聲。
很快,伍大壯拿了包子裝好遞給他,他接過,腳步卻沒移動分毫。
伍大壯小心詢問:“大人還有事?”
半晌,那人才道:
“還要裝傻?”
伍大壯這才後知後覺,順着他的視線扭過頭,落在身側正努力放輕呼吸的喬惟身上。
察覺到兩人都在看自己,喬惟深吸口氣,掐着聲音柔聲道:“大人在說什麼,草民……”
“别裝。”他打斷她。
“跟我走,喬惟。”
小黃狗:“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