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現在不忙了。”賀欲燃從沙發上彈起來,意識到自己莫名過激,又慢悠悠靠了回去。
江逾白在抄寫東西,家裡沒有其他人,周圍特别安靜,白熾燈明晃晃的照在他側臉,他寫的專注,睫毛下垂時,一片陰影落在他眼睑,說不上來的溫柔。
賀欲燃看的出神,聽着視頻裡沙沙的寫字聲,腦袋有些犯沉。
氣氛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卻不覺得尴尬,終于在賀欲燃快睡着的時候,聽筒傳來江逾白的聲音:“今晚預計要忙到幾點?”
賀欲燃盯着他筆尖的一動一撇:“可能也要兩三點鐘吧,寒假期間人一直都多。”
江逾白動作停了一下,看向視頻裡的他:“那你回去要早些休息。”
這句話說的像結束語,也對,這幾分鐘兩個人基本沒說什麼話,估計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賀欲燃抿了抿嘴唇,問他:“嗯,你要挂嗎?”
江逾白沒回答,蓋上筆帽,整理好練習本,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機,鏡頭晃動了幾秒,他的臉又忽然移進屏幕,像是被慢速放大的特寫鏡頭:“提速寫完了,不挂。”
“那,你不睡嗎?挺晚的了。”
“不睡。”燈光忽暗忽明,江逾白一路從書桌走到床上,側躺下,一隻手墊着左耳,這個視覺就好像賀欲燃躺在他旁邊一樣:“我睡覺沒你想的那麼早。”
賀欲燃不信:“不早嗎?那之前你怎麼十一點就跟我說晚安了。”
江逾白盯他一會兒,忽然笑出來,半張臉陷進柔軟的白色被單,眼睛彎的很漂亮:“不是你先和我說晚安的嗎?”
腦袋裡“叮”的一下,賀欲燃有點愕然,翻翻聊天記錄,好像确實都是他先說的晚安。
但都是察覺到江逾白回消息速度慢了,或者是信息過于簡短了,他認為自己有些打擾,才悻悻然的找理由結束聊天。
本身就是為他着想,結果還被倒打一耙,賀欲燃冷笑:“那你怎麼不問問原因,難道不是你每次都輪回我,要麼就是敷衍的哦,嗯,啊,人機一樣,誰知道你是困了還是煩了。”
手機離的很近,把他語調裡不滿意的輕哼都收了進去。
江逾白想笑,但又不敢,隻能半抿着嘴唇,把腦袋移出畫面。
“幹嘛去了?”賀欲燃一拳頭砸在棉花上聽不到響,更氣了。
“沒幹嘛。”江逾白搖搖頭,又把鏡頭移了回來:“我沒有煩,也沒有困,隻是在想怎麼回複你,所以會慢一些。”
賀欲燃切了一聲:“賽博确診,人機。”
江逾白嘴角帶起一絲笑意:“那,你以後可以給我打視頻,視頻就可以轉人工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份送到他家門口的邀請函,光明正大,不帶任何委婉。賀欲燃心裡在咚咚響,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敲他的門。
他扭頭,把目光移開:“算了,你哪有時間,我也沒時間,白天你上課,我要睡覺,晚上我上班,你又要睡覺了。”
江逾白一言不發,還是原本的姿勢,靜靜的看着屏幕。
“我每天七點半到校,中午十二點放學,下午一點上課,五點放學,晚自習會在六點半開始,放學到家是九點半左右,睡覺時間不定,睡之前我會和你說。”江逾白好像被輸入了什麼設定程序,一股腦的給他吐自己的時間行程。
“這些空閑時間裡,隻要你有時間你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都會接。”為了讓他聽得清楚,江逾白把手機貼近:“其他時間你想發消息就發,看見了我都會回。”
敲門聲停了,江逾白似乎知道賀欲燃不會開門,所以他彎下腰,從門縫裡,“咻”的一下,把這封邀請函塞了進去。
賀欲燃理直氣壯的對他說:“你說這些幹嘛?我平時也很忙的,閑的會給你發消息呢。”
江逾白又笑:“那我就給你發。”
“我又不一定回你。”
“嗯。”江逾白點頭:“沒事,等你空閑,我會給你打視頻。”
賀欲燃饒有興緻的挑起眉,傲嬌的說:“我要是不接呢?”
他以為江逾白會笑出來,或者是像以前一樣耍賴皮。
但江逾白隻是凝神望着他,一字一句:“我可能會去找你。”
他嗓音溫吞,眼裡是不苟的誠懇:“聯系不到你的話,會找你。”
一直一直,直到找到你。
兩人四目相對很久,江逾白的臉近在咫尺,一呼一吸聽的清楚,剛洗過的頭發柔軟又蓬松,懶洋洋的散在枕頭裡。如果這樣的距離放在現實,一定能聞到江逾白發間淡淡的洗發水味。但此刻,隻能被拘泥在這塊小小的方框裡。
賀欲燃忽然有種得寸進尺的不滿足,照片不行,模糊,單一,不生動,但現在,視頻似乎也不行了。
他清清嗓子,臉色稍紅:“周末,還去上班嗎?”
“去。”江逾白回答。
賀欲燃問他:“下班,一起吃飯嗎?”
江逾白側眸看他,眼底泛出細微波瀾:“好。”
過了一會兒,他問:“給你打電話你不會不接吧?”
賀欲燃擺了個鬼臉:“你不是說了會來找我。”
江逾白繃着嘴唇,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裡,笑聲又悶又沉,在安靜的空間萦繞在耳邊。
閑聊了不知多久,直到微信裡柯漾罵罵咧咧的發了十幾張龍圖,質問他幹什麼去了,他才把視頻挂掉。
一共五十二分鐘左右,賀欲燃看着視頻通話的時長,鬼使神差的截了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