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假日的最後一天,客人沒有前兩天那麼多了。下午餘晖漸落,咖啡館裡安靜又暖和,江逾白坐在咖啡機旁,往杯身貼外賣标簽。
“小白,26号的芝士椰椰奶蓋分裝。”
見江逾白重複着手裡的動作沒回應,女人納着悶又喊他:“小白?”
“啊。”江逾白像剛從夢裡驚醒似的,木納的轉過臉看身側的女人:“在,楊姐。你剛說幾号?”
江逾白工作很認真,任職以來就沒見過他心不在焉回答過工作問題。
楊姐看着他那雙迷糊的雙眼正在努力的聚焦,輕輕歎了口氣:“26号,奶蓋分裝。”
“好。”江逾白趕緊起身去找26号杯子,動作太急,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你太累的話就歇會兒。”楊姐在他身後說。
江逾白反應過來自己打小差被發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不累,不好意思楊姐,剛才有點出神。”
楊姐繼續手裡的工作:“你平常工作不會心不在焉,又和你爸吵架了吧。有沒有把你怎麼樣?”她說完,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轉頭等他回答。
江逾白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半天才說:“不會耽誤工作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楊姐皺了皺眉。自從她上次不小心聽到江逾白和他爸爸通電話,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印象裡溫順可愛的乖孩子,露出那樣猙獰狠厲的表情,對着電話那頭的父親說滾。
在那之後,她也不是第一次旁敲側擊打聽他的家庭情況,但江逾白閉口不談。
所以她想過剛才江逾白還會繼續隐瞞,也想過他會點頭,尋求一些安慰。
但江逾白給的回答根本不是沖着自己的。楊姐撐着桌子,看着他淡漠的臉:“我是在問你有沒有事兒呢,往工作上折什麼?”
江逾白抿了抿嘴唇沒說話,工作帽壓的低,在他眉目間鋪上一層陰影,顯得有些黯然神傷。
“你就是太懂事兒了。”楊姐說完,伸手捏了捏他堅實的臂膀,卻不舍不得太用力:“傻孩子。”
在職期間江逾白很能幹,并且從來都不遲到請假,上手一周所有業務都能手到擒來。對于江逾白家裡的事,她隻在電話裡了解一二,父母離異,父親賭博經常和他要錢,所以楊姐對她格外照顧。
“你先去忙吧姐,我這麼大個人了,他能把我怎麼樣。”江逾白轉頭,擠出個還算燦爛的微笑。
楊姐點點頭,眼裡還是心疼:“有什麼事你跟姐說,有用錢的地方你就提,我能幫你的我都盡量。”
“好。”江逾白是笑着的,但眼睛卻絲毫不見笑意,更多的是倦怠。
楊姐多愁善感,吸了口氣:“今天不忙,晚上早點下班。”
江逾白推辭道:“楊姐,你太照顧我了,大家都還忙着,我走了……”
“誰說就照顧你了。”楊姐早猜到他會推脫,沖旁邊喊了一嗓子:“今天晚上提前下班一小時,都聽見沒?”
很快,咖啡館就傳來不約而同的呼喊聲。
“好嘞姐!”
“感謝我姐發福利啊!”
……
楊姐笑着沖江逾白挑挑眉:“還有你,聽到沒。”
江逾白心頭一暖,笑容終于不再那麼僵硬:“聽到了,謝謝姐。”
楊姐滿意的朝他揚揚下颌,示意他去忙。
轉了身,江逾白掏出手機解鎖,微信提示有一條未讀消息,他伸手點開那已經很久沒有回複的聊天框。
長長一篇的綠色消息裡,終于得到了一條白色的回複。
媽:〈不要給我發消息了,我一切都好。〉
即便前半句還是很冰冷,但母親後半句報的平安,足夠讓他開心很久了。
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江紀偉的那通電話,死皮賴臉的跟他要錢,哭慘,說他在外面被兄弟坑蒙拐騙,要江逾白給他轉錢填坑。
江逾白回絕了兩句,江紀偉就開始破口大罵。
“沒錢?我是傻逼嗎這麼好騙?你是都轉給你那個死媽了吧?”
“你不給我錢是吧,行啊,那我找你媽要!”
江逾白的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江紀偉說的是氣話還是來真的,但以他的牲口勁,确實幹得出來。
〈媽,你在哪?我今早接到了江紀偉的電話,他欠了外債到處借錢。他要是和你要錢,不要給。〉
手指焦灼的敲打着手機屏,沒有回應,他咬了咬下唇,點開轉賬轉了三千過去。
不出所料,對面三秒之内給他退回了。
媽:〈錢我不要,你自己留着花。〉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江逾白的心跟着省略号同頻跳動。
媽:〈離婚之後,我沒管過你什麼。〉
〈你也不用管我。〉
手指懸在按鍵上,卻顫抖的無法按下去,兩個月,他不間斷的給他媽轉錢,問她在哪,過得怎麼樣。
但回答總是簡短又敷衍的,他媽媽不是沒看到,因為每一次他轉錢,她總是以最快速度退回,然後江逾白會抓住那一瞬間瘋狂的發消息過去,但回答他的,又會是長久的沉默。
江逾白曾經想過無數次,母親對他那樣冷漠的态度,好像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這個家斷絕關系,也包括他。
單着也好,他早就做好了準備,畢竟他比誰都希望他媽媽能夠狠心一點,哪怕再也不聯系他。
但看到那條回複的時候,江逾白的心還是一瞬間陷入零下。
他不知道要怎樣回複這段話,隻是呆呆的看着手機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