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就這樣安靜了兩秒,賀欲燃褲兜裡的手機鈴聲乍然響起,三個人的目光一同投射過去。
賀欲燃摸出電話,江逾白也瞥了一眼,電話來電人顯示是裴意。
“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賀欲燃匆匆忙忙的出了衛生間的大門,江逾白目送他離開,最後落在程時安身上。
兩人短暫對視了一眼,江逾白沒說話,轉身打開了水龍頭。
上廁所的人沒有那麼多了,門外搖滾的音樂持續震響。
空間變的安靜下來,水流聲潺潺,程時安突然開口。
“你喜歡燃哥吧。”
江逾白的手停了一下,他看着湍急的水柱在自己手背上炸開的水花,頂光燈勾勒着他冷峻的下颌線,生人勿近的氣息濃重了許多。
程時安緊張的滾了下喉結,眼鏡被他慌亂的扶正:“不承認嗎?”
江逾白直起腰,按停水龍頭,側身從旁邊公用紙抽裡嗖嗖抽了兩張紙,低着眉眼擦拭手心的水漬。
擡頭,他笑着對上程時安強裝鎮定的的眼神:“我為什麼要跟你承認?”
比起剛才江逾白謙遜有禮的樣子,程時安确實沒料到他會像現在這樣回怼自己。但是,江逾白向他含沙射影的敵意不假,程時安也早在他上車那一刻起就看出了端倪。
程時安磕磕巴巴:“燃哥,也是上面的,你們可能……”
他咽下後半句,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江逾白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你想表達的是?”
“你們不太合适。”程時安肯定的看着他。
江逾白有片刻的怔然。
剛才賀欲燃對程時安想拒絕又不好意思的反應,分明就是沒見過幾次。那麼程時安對于賀欲燃來說,先不說談不談的來是朋友,不算是麻煩都不錯了。
江逾白舌尖掃了下腮,透過程時安臉上厚重的鏡片去看他眼底的波動:“時安哥,你見過燃哥幾面,又見過我幾面,這麼着急的給我們兩個下定義,你是覺得……”
他雙手環胸,眯起眼睛看向程時安,嘴角含笑,卻攜帶着一種不可輕視的壓迫。
“沒有我,燃哥就會喜歡上你嗎?”
江逾白的話很露骨,帶着指點和挑釁的意味,顯然是被他那句話惹怒了。
程時安咬着後槽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燃哥,也沒有明确拒絕我。我們,屬于,公平競争。”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太奇怪,他聲音越說越小,黑色眼鏡框卡在他鼻梁,因為緊張時不時扶一下,看起來天真又無邪。
一些來自于情敵的不痛不癢的警告和宣戰罷了,無趣的很。
江逾白哼笑兩聲,他雙手環胸,骨節分明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小臂,聲音不急不緩:“你放心,我不和你争。”
程時安詫異的擡起頭。
但江逾白沒有了下文,他收起笑容,徑直與程時安擦肩而過,走出了衛生間的大門。
“好,那我明天去接你,順便一塊吃個飯,提前慶祝我們小裴老師有編啦?”
賀欲燃背對着江逾白,電話裡裴意說了句什麼,聽起來也很開心,賀欲燃應答幾句,最後把電話挂了。
他深呼了口氣,剛轉身就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他後面的江逾白吓得丢了魂。
“我靠你走路沒聲音嗎,吓死我了。”他滿臉煞白,看來是真吓到了。
江逾白臉上沒表情,瞄了眼賀欲燃的手機:“小裴哥打來的?”
賀欲燃點點頭:“嗯,他說公考結束了,想跟大夥吃個飯。”
演唱會要到收尾環節了,兩個人肩并肩往舞台走,江逾白問他:“大夥?都誰?”
賀欲燃低頭往群裡發着通知:“我,王康,柯漾他們。”他忽然擡起頭,但眼睛沒離開屏幕:“哦對,小裴還問了你,你來不來?”
江逾白沉思片刻:“幾點?我這兩天都要兼職,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不着急,怎麼也要六七點鐘,我記得你們咖啡廳不是五點下班麼。”
江逾白笑了笑:“忘了。你記得比我還清楚。”
賀欲燃翻了個白眼:“少扯,明天你在咖啡廳等我,到時候位置發我,我去接你。”
江逾白點點頭:“好。”
“You ooh You ooh——”
“又是晏如姐的歌诶!”
“對啊,她可是開場和壓軸呢!而且這首歌可是晏如的成名曲,翻唱這麼多裡面最爆火的!”
後面兩個女生跟情報站似的,賀欲燃聽這麼一會兒,也就差方晏如住哪不知道了。
前幾首都是燃炸的歌,更适合喝酒蹦迪,但這首不同,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鼓點輕躍歡快,配上方晏如微醺般醉人的嗓音,整首歌暧昧的不像話。
“Ain't it kind of funny how”
“All I used to talk about was”
“how I never needed love never needed anyone”
“Damn,I was wrong Look what you did”
“Now I can't sleep without you in my bed”
賀欲燃讀懂了歌詞裡的含義,不知不覺笑出來,轉頭,發現江逾白正跟着輕唱,周圍太吵,他聲音又小,賀欲燃無法聽清。
其實前半場都是江逾白在陪他瘋,時不時聽到好聽的歌才會跟着搖擺兩下,但看他跟着節奏唱出來還是第一次。
賀欲燃湊過去挎上他的肩膀,隐約聽見江逾白哼唱的尾音,在下一秒又收住了。
“怎麼不唱了?挺好聽的啊。”賀欲燃笑眯眯的看他。
江逾白抿着唇沒說話。
賀欲燃掃了眼他微紅的耳根:“我發現你很喜歡聽情歌啊。”
音樂裡,男歌手的聲音也附和起來,混合出一種極緻的溫柔,又引得台下一片轟動。
“嗯,因為好聽。”江逾白沉浸在這首歌的旋律。
賀欲燃托着腮看台上,問他:“這首歌叫什麼?”
他一句話過後,歌曲瞬間跌入高潮。
“Take all my Friday and Saturday nights.”
“Take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know that I like”
灑脫歡愉的節奏和燈光交織,舞台邊炫彩的金色煙花噴湧向上。
“嘭!”金黃色飄帶從天而降,暈染在半空,又緩緩墜落。音樂還在繼續,翻騰的呐喊聲此起彼伏,台下觀衆雙手舉起,迫切的想要抓一片絢爛握在手中。
一瞬間,場内墜入了一場冒着氣泡的橘色海洋。
賀欲燃伸手抓了一片,轉頭遞給江逾白,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看。”
“If I ain't got you, baby,”
“Nothing will do, baby.”
幾片落在賀欲燃頭頂,幾片落在他肩頭,亮晶晶的彩片被他撚在指尖,遞到江逾白眼前,他笑起來,周身的一切都随着他閃着光。
震響的音樂中,江逾白擡手取下他頭頂的彩帶。
兩人離舞台很近,噴灑出來的幹冰包裹上一層粉色的熒光,如同暧昧的織網,将兩人揉進飄渺的水汽中。
江逾白目光深沉,輕輕開口:“nothing compares to you。”
沒有人能與你媲美。
讀懂這句話幾乎是一秒鐘的事。賀欲燃心髒驟停,嘴唇蠕動兩下,耳邊環繞着貝斯和音響的轟鳴。
賀欲燃有些站不穩:“什麼……”
江逾白卻笑了:“你聽。”
”'Cause nothing compares,”
“Nothing compares.”
“是歌名。”江逾白說。
聽不懂這首歌的話還不會覺得奇怪,可賀欲燃聽得懂,再加上江逾白這麼一解釋,搞得好像他真誤會了什麼一樣。
“哦。”賀欲燃轉過頭,瞟向面前的大熒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