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并沒有偷聽别人打電話的癖好,可好像隻要是關于江逾白的事,他就特别想弄清個一二。
他後退一步,輕輕将門留了個小縫隙。
江逾白站的離門口近一些,電話裡的聲音他差不多能聽清。
“啊?高三的家長會還挺重要的,校領導之類的都會來,要是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家長不到場的。”
江逾白沉默片刻才說:“再說吧。”
“唉,那……你媽媽呢,要不聯系一下?”電話裡女生語速緩慢了許多,字裡行間透着些許小心翼翼。
江逾白聲音壓低了許多:“她不會過來的。”
女生歎了口氣:“可是,上次家長會你爸媽就沒來,你忘記上次老師怎麼說你的了,還因為這個在班級傳了不少閑話,那些人還說你沒……啊草……”女生适可而止的閉了嘴:“不想提了。”
門外的賀欲燃差不多能猜到女生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說江逾白沒爹媽。
他忽然想起那晚江逾白背對着他,十分無所謂的跟他說“沒人會管我的,我自己也懶得管我自己了。”
門内,江逾白隻是“嗯”了一聲,嗓音平穩,讀不出任何情緒起波。
和那晚說出“沒人會管我的。”語氣絲毫不差。
“所以,要不你真的和你爸談一下?”
“談不了。”江逾白想起江紀偉惡心的嘴臉,很笃定的說:“他死都不會來的。”
他也不是沒試過,上次高一家長會,正好趕上他爸媽離婚,老師要求所有家長必須到場,他給江紀偉撥了六次電話,每一次都被挂斷。後來好不容易抓到人影,江紀偉卻醉的不省人事,他還沒等開口,江紀偉就罵他滾出去。
那次家長會他爸媽還是沒來,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審訊,可無論怎麼逼問原因,他都不願意開口說一句話。
老師實在沒轍,這件事隻能草草了事,并警告他下一次家長會無論什麼原因,哪怕是來不了,也要家長親自打電話告知。
女生還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賀欲燃卻始終不能從江逾白的話裡緩過神。
可是下一秒門就開了,賀欲燃後撤步不及時,門直直撞上了他的額角,發出一聲悶響。
他吃痛:“嘶!”
江逾白及時伸手,抓了下他的肩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門後。”
賀欲燃痛苦的擺手:“沒事。”但其實腦袋已經被撞的嗡嗡響。
“你打完了?”戲還得做足,他邊揉着額頭邊問。
江逾白點頭:“嗯。”
他上身還暴露在空氣中,一隻手搭在門框邊,身後浴室的光線有一種明亮的昏黃,打在他深刻的肌理線條上,有種剛出浴時的朦胧感。
賀欲燃忙把目光放回江逾白臉上:“你别沒穿衣服就進進出出的,王康他們要是進來還以為你耍流氓。”
“你說讓我打完電話叫你。”江逾白有理有據的說。
賀欲燃想反駁,但又不知道這麼怼回去,氣急敗壞的推着他往浴室走:“我也沒讓你光着上身出來啊,你不會開門吱一聲。”
“哦,吱——”
“……”
然後賀欲燃又把他掐了。
送江逾白出去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他站在門口等車,手指不停的在按鍵上飛快,貌似在和誰說話。
賀欲燃瞟了一眼他:“你最近放學時間有變動記得告訴我。”
“好。”江逾白乖乖點頭,然後又想起什麼,回頭看他:“對了,周五那天不用接我,那天家長會,沒課。”
差不多确認他剛才沒發現自己偷聽,賀欲燃裝作剛知情的模樣點點頭:“後天麼?”
“對。”江逾白還在和手機那頭說着什麼,打字速度更快了。
是家長會的事情嗎?賀欲燃想着,但又不知道怎麼去問:“這樣,那行,你路上小心。”
“好。”江逾白收了手機,笑了笑:“外面冷,回去吧。”
賀欲燃擺手,轉身進了清吧。
透過窗玻璃,賀欲燃的身影慢慢模糊縮小,他的笑容也一點點斂住,最後轉過頭繼續看手機裡的内容。
蔣老師:〈全班同學就你搞特殊嗎?這是家長會,哪有父母好幾次都不出席的?就算有,你得給老師個原因吧。〉
江逾白大拇指垂在屏幕上,焦灼的上下滑動,卻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蔣老師:〈唉,明天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看着最後那條灰白色的消息,江逾白疲憊的眨了眨眼,視死如歸般按滅了手機。
第二天八點早讀,江逾白泡在張迪震天響的呼噜聲中認真的朗讀着英語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班裡死氣沉沉的齊讀聲就像是要蔫了的芭蕉葉,被陽光火烤後耷拉在一邊,艱難的吊着最後一口氣。
蔣萍不知何時站到了班級門口,伶俐的下垂眼透過她的黑框老花鏡掃射着班級裡的學生:“诶诶诶,大早上的啊,一個個讀的跟死人了似的,能不能有點精氣神?”
大部分學生見她來了,一個個不情不願的從桌子上爬起來,身體雖是坐直了,腦袋卻還在沉甸甸的往下滑。
蔣萍還想開口,卻也懶得管了:“行了先停一停,那個江逾白,跟我出來一下。”
江逾白早就預感到了,率先放下了課本,畢竟這位蔣萍老師,總是很喜歡早讀把人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