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緊接着說:“我這裡沒有就是沒有,少來煩我。”
江紀偉氣急反笑,怒目圓睜的看着他:“沒有?我看是轉給你媽了吧。她特麼自從和我離婚之後,回來看過你一眼嗎?給你轉過一分錢嗎?你是傻逼嗎還倒給她轉錢?你知道她花在哪個臭男人身上了嗎?”
他字字帶刺,紮進江逾白心裡,他緊緊攥着拳頭,直到指甲陷進肉裡,才嚼齒穿龈道:“這些年我媽給的撫養費,最後都被你賭光了,到頭來你說我媽沒給過?你以為我還像以前那麼好騙麼?”
“那他媽都是她該給我的!當年她們一家子人跑到我公司裡頭鬧,你爺爺特麼也是個老糊塗,聽說她懷了孕,就逼着我娶她!她家裡那幫窮親戚沒吸過我的血??”江紀偉大聲控訴道:“結果後來公司倒閉,你爺爺一走,她們家裡人就人間蒸發,這些年要不是我管她,她早餓死在外邊兒了!”
江紀偉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母親未婚先孕,江紀偉不想負責,但爺爺還算是有良心,給他們匆匆辦了個婚禮,過了一段消停日子。
結果江逾白出生不久他爺爺就走了,江紀偉失了管控,沒幾年就把公司賭空了。
他對母子倆不管不問,回家見面就是要錢,他曾無數次看到母親沖着電話那頭大喊:“江紀偉!你還是不是個人!家裡的錢都被你賭光了!”
兩個人大罵一場,但最後永遠都是媽媽順着牆壁頹廢的滑下去,瘦弱的肩膀無助的顫抖,空曠的房子裡哭聲陣陣,小小的江逾白躲在樓梯口蜷縮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出聲。
江逾白不忍回想,痛苦的喘息着:“賭博是你要賭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媽不要你了!别特麼傻呵呵的巴結着人家了,沒準在外面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幾個了!”江紀偉笑的譏諷,胸有成竹的看着他:“算算從你出生開始她跑了沒有八次也有五次了,哪次都是灰頭土臉的跑回來。”
“你真以為你媽是因為放不下你才一次次跑了又回來?别特麼傻了!是她爹媽都死光了!她沒地方去!”
“閉嘴!”江逾白雙目赤紅,沙啞的嗓子擠出一聲低吼。
他極力站穩如同枯枝般的身體:“你再敢,說我媽一句試試?”
江紀偉笑的猖狂:“難不成你還要打我不成?你他媽忘了前幾年我把你揍的站都站不起來的時候了?你以為你長大翅膀就硬了是嗎?我特麼照樣能給你揍的半死。”
活在這樣的家庭裡,除了給他帶來不盡的痛苦還能有什麼,轉身還是向前都是血肉模糊,而他唯一牽挂的媽,也未必希望看到他活着。
江逾白看着他那張可恨的臉,嘴角勾出凄楚的弧度:“那你就試試,我不怕死。”
他笑容越來越深,字句如重雷般砸在江紀偉耳邊:“但你怕。”
江紀偉愣住了。
他從未看過江逾白現在的眼神,憎惡,兇狠,卻也有着無盡的絕望凄涼,宛如化作一把雙刃劍,同時懸在他們兩個人的頭頂。
江紀偉知道,他不能再往前了。
“你别他媽發瘋!”江紀偉往後走了兩步,牙齒都有些打顫:“我告訴你,我說的沒錯!”
“你媽是恨我。”江紀偉退到門邊,指着他的鼻子:“但你也别忘了,她是因為有了誰嫁給我的?”
江紀偉笑道:“她也恨你!”
“啪——”
玻璃杯碎地的聲音刺耳尖銳,碎邊四散,每一片都像是尖利的刀刃,崩裂出一種決絕感。
江紀偉咽了口唾沫,腿腳有些發軟。
“滾出去。”江逾白額角青筋暴起,如同被觸了逆鱗的兇獸,像是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将他撕咬的皮開肉綻。
江紀偉半天才找回神,往後退着“你……你就是瘋了……”
江逾白堅持到江紀偉落荒而逃,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他跌在地上,膝蓋撞擊地面帶來的鈍痛卻早已感受不到。
江逾白顫抖着,仿佛失了心智一般呢喃着。
“我媽不恨我……”
關在内心裡積壓的痛苦破了一個洞,再也止不住的噴湧而出。
他不斷的重複着,聲音變的嘶啞,所有的字句仿佛都被淚水浸泡過,有着無法抑制的酸澀。
以前,他不希望自己是那根困住母親的藤蔓,在她一次次燃起重生的希望時,又一遍遍把她拉回泥潭。
但真在自己的母親和江紀偉離婚走後,沒再回來見他一面,甚至發的數條短信也未曾得到過回應。
他同時又貪婪在記憶裡搜尋一些蛛絲馬迹來證明……
媽媽曾經一次次跑了又回來,是不是也因為有那麼一瞬間想過。
我還有個兒子,我放不下他。
而不是單純的因為自己沒有地方可去。
她是愛自己的對嗎?
她不願意離開的原因裡,也有他對嗎?
好矛盾,好痛苦。
最終,他蜷縮在陰暗的樓梯口,四周的空氣被無形的重力壓縮,稀薄的無法讓人呼吸。他躺在這塊黑暗中,與小時候躲在這裡看爸爸媽媽吵架的自己重合。
晨光第無數次穿過玻璃,灑進一片,卻從未吝啬于光顧這片潮濕的角落。
原來,他早已被困在了這個樓梯口,根本沒走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