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攥着書包帶,一直等到車子不見蹤影,他才轉身往學校裡走。
“江逾白!”一個留着鲻魚頭的女生蹦蹦哒哒跑過來,一把摟過江逾白的脖子,嘴裡還叼着根煙,痞裡痞氣的笑道:“剛才那個紮着小辮子的大帥比,你認識啊?”
江逾白踉跄了一下,然後推開她的手:“你一個女生能不能别這麼沒分寸感。”
女生看着他一臉正直凝重,抿着嘴憋笑了半天,終于哈哈大笑起來:“你能不能别用這麼正義凜然的表情啊,我都要笑死了。”她用嘴角抿住煙,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我他媽又不喜歡男的,再說了,就算我喜歡,像你這種死闆男我也沒感覺好嗎?”
江逾白撩起眼皮不屑的看着她:“是好事。”他說着往校門裡走。
“幹嘛去,今天周五沒晚自習诶,不回家嗎?你那個死爹又把你鑰匙拿走了?”女生徒手掐滅了煙,挑眉問他。
江逾白“嗯”了一聲:“我在教室待一會兒,晚上他就回來了。”
“草,要我說你就得揍他,揍服了就好了。”
“再不然,你也把他鑰匙藏起來,讓他跟個傻逼一樣站街上他就老實了。”
“不行,萬一他來學校作你就完了,不行不行。”
好想短暫性耳聾,江逾白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别吵了。”
祁朝念一愣,半句話噎在嘴裡沒說出來。
“靠!”她生氣的推了江逾白一下,沒推動,有點尴尬。她給自己找台階下:“除了我誰跟你玩兒啊,還說我吵。”
“你等等我啊,你剛在那個小辮子帥哥面前笑的那麼開心,一跟我就擺臭臉是吧!”
祁朝念陪着他在教室裡坐了一會,直到困了她才看着一直在做卷子的江逾白感慨道:“我跟你們學霸真熬不起。”然後自己走了。
祁朝念走後,他又坐了不知多久,才動了動酸硬的身子。外面天色已暗,隻剩下日落後殘留的一抹嫣紅,學校裡安靜的出奇。
他把手機打開,點開微信置頂,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綠色信息框。
〈媽,吃飯了嗎?在哪〉
〈媽,我爸不給我鑰匙,我進不去家,你知道哪裡有備用鑰匙嗎?〉
〈媽,錢夠不夠花,我前兩天兼職的錢你怎麼沒接呢?〉
一條條沒有回複的消息綠的紮眼。
江逾白胡亂的翻了兩下,然後将斟酌了很久的信息發了出去。
〈媽,最近還好麼?〉
他知道不會回複的,于是他關了手機,望着窗外天邊僅剩的霞光已然消逝,隻剩下一望無際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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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海的冬天沒下雪,取而代之的是連延不斷的雨天。天空像是被調低了飽和度,總是漫着淡淡的灰藍。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混雜着車内舒緩的音樂,一陣惬意自由的感覺,賀欲燃很喜歡在這樣的天氣開車,看着道邊忙忙碌碌的行人,最後停在自己開的清吧。
這是讓他感覺幸福的事。
“燃哥,你這巧克力挺好吃的啊,在哪買的?”王康又剝了一顆巧克力塞進嘴裡:“還是夾心的,好吃。”
賀欲燃忙着調酒,沒看他:“送的。”
王康仔細端詳了一下手裡這個愛心形的巧克力:“這是哪個小男生小女生送你的吧?”
賀欲燃回憶了一下江逾白那張幹淨的臉,低頭笑了一聲:“嗯。”
“喜歡你吧?”王康說。
“你又哪得出的結論啊。”賀欲燃白了他一眼,心說某人不讨厭自己都不錯了,還喜歡。
“這情人節限定款啊,更何況了,你看看這巧克力。”他把那盒巧克力推過去:“啧啧啧,還是心形的,絕逼喜歡你。”
賀欲燃輕笑:“好吃你就多吃,都是你的。”
“跟我說說,什麼樣兒的,好看不?”王康八卦之心燃燒:“怎麼追的你?”
賀欲燃回想起這幾天無論裴意在哪,江逾白就在哪。
冷笑了一聲:“窮追不舍。”
王康佩服的比了個大拇指:“燃哥魅力不減!”
賀欲燃沒理他,一手拿着酒杯,另一隻手灑進兩片檸檬,打碎,搖晃,然後穩定的落在桌面,打開杯蓋,一層綿密的泡沫漾了出來,順着他修長的指尖流落下來。
手機鈴聲忽然震動,他放下酒杯去摸手機,來電顯示的是小裴。
按下接聽,賀欲燃就不自覺笑起來,望着窗外的陰雨綿綿,撩撥道:“是誰想我啦?”
那邊安靜了三秒。
“我是江逾白。”
見鬼了。
賀欲燃僵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不那麼尴尬:“哦。小裴呢?”
“小裴老師喝多了,現在情況不是很好,一直在吐,我不知道他家裡的地址,所以隻好給你……”
“位置。”賀欲燃幹淨利落的扔下兩個字。
今天是裴意實習的最後一天,早上裴意打過他電話,說幾個學生非要拉着他今天聚一聚,給他開個歡送會,但裴意酒品不好,上次在自己清吧他拿了個度數最低的果酒,裴意也不過三杯就倒了,還拉着他說一些胡話。早知道該叮囑他少喝一點。
車子行駛到一家中餐廳,賀欲燃根據江逾白說的包廂去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又轉身去找洗手間,沖的太急沒看清,開門就撞上一個堅硬的東西。
腳下沒站穩,賀欲燃整個人往後栽下去。登時,溫熱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腕,稍用力,他又被拉回原地。
一股清新脫俗的青檸香竄入鼻腔,他擡頭,對上江逾白那雙淺棕色眼眸。
“小心。”他輕輕開口。
很奇怪,他總覺得江逾白這樣低頭看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他似乎見過,恍惚間一次次和腦海中某個模糊的畫面重合,但他就是想不起來。
賀欲燃抽神,揉了揉額頭,心想這孩子的下巴是真硬。問道:“小裴呢?”
“在裡面,我去幫他拿包。”江逾白交代道。
賀欲燃懶得回答什麼,開門進了洗手間。
裴意還在吐,雙手扶着洗手台邊緣搖搖欲墜。賀欲燃急忙扶住,擔心的說:“感覺怎麼樣,還哪裡不舒服?”
裴意喝的雙頰紅暈,眼睛半睜開,顯然喝得已經不省人事了。
“欲燃啊!你怎麼來啦?”裴意裡倒歪斜的,樂的跟傻子一樣。
賀欲燃皺眉,忍不住埋怨:“我不來你就睡路邊吧。”
“嘿嘿。”
“為什麼喝這麼多,自己酒品不好不知道嗎?”
“我開心啊,今天這些孩子們可是我教師生涯裡第一批學生!意義何其重大!”
門開了,江逾白拿着包回來。
裴意神志不清的東扯西扯,賀欲燃懶得聽,邊拍着他的背邊問:“其他的學生都走了?”
“嗯,我讓他們都回去了,我留下來照顧裴老師。”江逾白如實回答。
賀欲燃撇了他一眼,咀嚼着他嘴裡的“照顧”兩個字。
“你也可以走了,他交給我就行了。”他冷道。
江逾白沉默了兩秒,伸手攬過裴意的一隻胳膊:“我和你一起吧,到外面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還真是窮追不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