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娘咬咬牙，一把将懷裡的蓁蓁交到綠盈手裡。

“奴不敢過多勞煩皇後娘娘，但求平安将蓁蓁帶出皇城便好。”

綠盈面上透着些許不耐，“雀娘且寬心吧，你于我們娘娘毫無利用價值，我們娘娘沒有理由設計你們，自然不會傷害她。”

懷中的姜懷蓁此刻正緊閉着雙眼，絲毫不知自己即将被送出皇城，離開大燕、離開雀娘。

待到她再睜眼，眼前盡是陌生一片，從未來過的府邸……

小女孩害怕極了，因着床塌前圍着好些陌生的大人。姜懷蓁緊攥着被褥，努力克制不讓自己發抖。

“果真生得俏，長大還不知得美成什麼樣呢。”一人開口。

旋即，三三兩兩的少女都細細打量着她，還伸手撥弄着她的頭發。

她們的裝扮因是這座府邸的婢女。

“這裡是？我娘呢？”她稚糯開口。

“小妹妹，這裡是景親王府啊。”其中一個婢女開了口。

娘不在身邊，娘為何不在身邊？

她止不住哭，急忙下塌找尋雀娘。

婢女：“小妹妹，别找了，你娘不在這，你被她賣了。”

小小年紀的她，也還是懂得賣這個詞，不過她不相信。

雀娘生下她，雖沒享受過一日宮中娘娘的日子，但就算日子清貧，她也絕沒有賣掉自己女兒的心思。

“娘，我要我娘！”

“欸，你可是被賣了做我們二公子的童養媳的，此後日子那叫一個順風順水，還有什麼不滿？”

“你同一個五歲小孩說什麼呢，她能懂？”

一群人就這麼叽叽喳喳談論起來，全然沒人安慰哭泣中的姜懷蓁。

雀娘直到見到葉枝前，都不知她竟是被皇後當作了拉攏景親王的籌碼。

葉枝低頭思付片刻，就已将這些年的事，左左右右都弄清楚了。

她道：“娘，皇後不是善茬，日後也不要多信任她。”

沈淮舟聽得雲裡霧裡，不過他認同葉枝說的，皇後不是善茬。

雀娘如今沉浸在找回女兒的喜悅中，自然也是對葉枝說的無有不應。

當年，若不是她故意惹怒那二公子，她也不可能逃得出來。

景親王沈裕，與其妻妾共有五個孩子。正室嫡出的便是二公子和四小姐，貴妾羅蘭氏則生的是大公子和五公子，另一個不算妾，隻能作通房，生的便是三小姐。

二公子沈楚，天生腿疾，常年卧榻或坐木椅，脾氣暴虐，動辄懲戒下人。名聲極其惡劣，在景地，哪怕是一方藩王嫡子，也沒多少人敢嫁給他、願意嫁給他。所有操碎心的劉江沅才通過皇後，為沈楚找了個童養媳。

小小年紀但鬼點子頗多的葉枝，也知曉此處待不得，便在一日用樹上抓的毛毛蟲吓唬了沈楚，葉枝被打了幾棍，但愣是不說要讓她滾的意思。

葉枝也從不放棄，怎麼捉弄怎麼來，每每都被打幾棍，後來，在下人給沈楚送藥時，她加了毒，是可以毒死人的砒霜。

好在婢女及時發現，葉枝被打個半死，逐出了景親王府，按理是要打死的。葉枝偷了沈楚屋裡的錢财，提前買通了執刑的大哥。

撿了一條命的葉枝，又餓又累，這才遇見了王碌。

雀娘很難想象，她年僅十七歲的女兒，經曆了如此多的苦。

“這麼多年，你該多苦啊？”

葉枝沉吟不語，擡眸勾起唇角：“娘，世間苦難之人衆多，我身邊的每個人都有過苦難，甚至比我要痛苦萬分，但是他們從來不自怨自艾，日子繼續朝前看，我的苦如今也什麼都不算。”

雲舒姐姐貴為一國公主，和親途中逃跑，本以為逃出生天，奈何是掉入另一個地獄，她也想過死，可最終沒有，她仍舊堅強的過好每一天。

芙兒被困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半年之久，如此向往自由的她，是如何度過的。她也從沒受困于心，仍舊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她比起那些命好的人來說，确實苦了點，但也很幸運，在每個困境都遇到伸出手搭救的人，不論真情假意，在那個時刻，确實拯救了她。

在大燕皇城，皇後賣她給沈楚，不存好心，但确實解決了她去和親的命運；王碌貪圖錢财，也給了淪落街頭的她一口飯吃，尋了個好去處；更不提葉邱、柳弗琳、沈淮舟……

她不幸也有幸。

所以，她早就想通了，不在自我内耗。

于她而言，如今也算是一種福分。隻是……恐怕不會這麼順，大衛不會放過她的，哪怕是有沈淮舟的庇護。

可有一點，令葉枝格外疑惑，當日她将錦雲舒給的毒，藏于指甲再灑進酒盞中時，一切都被旁邊的劉善捕捉到，可他卻并沒有阻止。在絕對的權利面前，父子兄弟尚且自相殘殺，何況是師徒。

大衛群龍無首，各方勢力觊觎，恐怕大衛是沒有什麼安生日子了。葉枝心中不禁一緊，國無太平日子，百姓怎會過得松快，這是葉邱努力一輩子的地方，這算毀于她手嗎？

她到底是在報仇，還是在忤逆父親。

雀娘：“也對，我們蓁蓁長大了，如今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葉枝淡然一笑，母女二人有說不完的話。

……

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