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平冢後山,一座墓碑前,其上刻着“吾妻龔绛葉之墓”。
天方吐白,狄塵身着金甲玄衣,背負五尺鐵劍,叩首而拜。他起身,卻沒有沿山路而下,而是走入荒草深處,不細看并不能知道那裡藏着一座無名冢,但是狄塵記得,楊世福曾來祭拜過。
他将劍刺入黃土,把土刨開,直至深處,露出一具腐蝕過半的白骨,衣物毛發都已經破敗不堪,埋藏大約二十載之久。
狄塵再次将長劍插入地下,突然聽聞“铮”的一聲,劍尖和硬物相擊,發出脆響。狄塵伸手摸出那物,一塊破開一角的銅制腰牌,上面寫着“旻”字,烙印描金,那是前朝位尊權貴之人才能擁有。
狄塵死死盯住上面雕刻的“旻”字,手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許久,他手握腰牌,離去。
高堂明殿之上,年幼的太子佩冠而坐,張未幾同坐在旁,瞿泾川立侍其右。
楊世福宣告诏令,狄塵颔首領命,當他從楊世福手中接過诏書的那一瞬間,他猛地扼住楊世福的脖頸,後退兩步,冷眼看向高台。
狄塵言中帶笑:“北伐是國恨,是民向,臣定不負皇命,舍身取義,死而後已。隻是,這之前,臣也有私願,了了才能踏踏實實北上抗羌。”
“世子何願?竟在本太子面前動此幹戈!”太子為狄塵所做錯愕,失了态。
“楊世福與我有殺母之仇,噬友之恨,不在此将他手刃,臣,實在不痛快。”狄塵眉眼盈着笑,手下的力道卻兇悍。
“世子何出此言?先王妃薨逝已有二十又一載,楊世福時年二十七,十歲入宮,二十一年前如何害得了先王妃?還有這噬友一說,又是怎麼來的?”太子面色愠紅,怒而揮袖,喝道。
“這些太子殿下就需要去問大祭司了,黃旻是如何成為楊世福的。”
“世子殿下,就算殺母之仇老夫有所耳聞,可這噬友之恨莫要平白無故扣在老夫頭上。”張未幾神色自若,冷冷道。
“是嗎?”狄塵反問。
“老夫怎麼會去殺一個下九流的奴仆,隻會髒了我的手。”
“閉嘴,晏清比你們任何人都幹淨,不要用你的穢語折辱他。”話音剛落,狄塵五指狠狠壓在楊世福頸間。
楊世福面色泛紫,呼吸急促,眦目欲裂,低聲對狄塵道:“殿下是如何知道我便是黃旻的?”
“烏平冢,無名墓。”
聞言,楊世福低低笑起來,嘴角留下鮮血:“說來可笑,我這兩世,惡事都是為他人而做,最後惡果全然報在我身上。我是黃旻時,聖上讓我囚禁你母妃,她逃離後,又命我去追,不留活口。但到頭來,我竟然被聖上誅殺。如今,我受人挑唆,誤殺了晏清,卻不想又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成了第一個替死鬼。”
“你說受人挑唆,這是什麼意思?那人又是誰?”狄塵受傷的力道放松。
“我恨,我要他給我陪葬……”楊世福死死抓住狄塵的衣袖,指尖在他手背留下血痕。
“世子,朝堂之上,怎敢動手殺人,荒唐至此!”瞿泾川高聲喝道,“來人,将兩人都拿下。”
狄塵見四周侍衛持刀湧來,當機立斷,将楊世福扼死手中。
“如何,要将本世子關入天牢嗎?殿下,且看,城外綿延數裡的大軍早已枕戈待旦,蓄勢待發,除了臣,這滿朝屍位素餐的官員,殿下可還找的出一個人代替臣沖鋒陷陣嗎!?”
狄塵在殿前狂妄笑起,伸出雙手就綁:“若是有,殿下盡管拿下臣,臣的腦袋也随諸位處置,可好?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一時無言,氣急,喝令侍衛:“世子怕是昨夜飲得酒還未醒,你們,将其逐出,冷水潑之,淋透了,清醒了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