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漁站在廊下,等着狄塵。
夜色寂如寒潭,幽深、漆黑。
猛然間,她的視野一陣扭曲,天地都在變形。她慌亂無措地扒住身邊的廊柱,有什麼液體自她的腹中湧上來,滌蕩着五髒六腑,沖到了喉口。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止不住地咳,胸腔不斷震動,有些撕裂的痛意。
接着,一縷熱燙的液體溢出了她的唇畔,她伸出絹布去擦拭,留下了點點紅斑,在月華下泛着妖冶的光。
孟若漁的手有些顫抖,她在恐懼,在戰栗。
她不知道這鮮血意味着什麼?
其實從第一次讓吳鹽重現人間時,她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從自己的體内流逝。而這一次強行将往事重現,這種感覺格外強烈,甚至于她四肢癱軟,宛如一個空洞的軀殼。
“黃泉路是一條沒有返程的不歸路,不要妄想逆轉生死,這是在忤逆天意,必遭反噬。”
多年前,闫先生說的這句話驟然間回蕩在她耳邊。
孟若漁握住廊柱的手更緊了些,骨節暴露在瓷白如玉的肌膚上,指尖發白。
可這天意她必須要逆!
孟若漁仰頭望向蒼穹的明月,露出被鮮血浸染的貝齒,勾起唇瓣淺笑起來。她的胸膛在震動,發出低垂的咯咯笑聲,就好像是一隻冒着濃郁死氣的惡鬼。
孟若漁是害怕的,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感受到生命在流逝會是多麼的恐懼。
她不故作強大、故作勇猛,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害怕到戰栗的身體,恐懼到蒼白的臉頰。
但心之所向,她誓死不回頭,這錯,她不會認。
孟若漁擦淨了嘴邊的血迹,朱唇宛如搽了血色的口脂,綻放在黑暗裡。她收斂起情緒,面色如常地站得挺拔。
少頃,狄塵走出了房間,踏着青磚向站在廊間的孟若漁走來。
孟若漁就站在霜白的月光下,帶着清淺的笑意,眸中隻映着那一人,等他緩緩靠近。
那一抹朱唇微微綻開,一字一字低吟着:“王爺和王妃的故事,我們來譜寫最後的結局,好不好?”
“浪花淘不盡英雄,黃土埋不住忠骨。狄塵,今日今時,我會和你一起永遠銘記他們的熱忱和信仰;從此往後,我還将陪你一起揚你的大義,走你的征途,建你的不朽功業!”
單薄嬌小的少女站在朦胧的月色裡,口中是可抵萬鈞重量的誓言陳詞。
狄塵嘴唇有些微微的顫抖,無聲地開合着,終是沒有吐露出一字一言,他輕輕将頭擱在孟若漁的肩頭,雙臂緊緊擁住眼前的人兒。
兩人的身影就這樣悄然纏綿在無人問津的晚風裡。
許久許久,狄塵擡起頭,俯下身子,将額頭與孟若漁相抵。他眨着眼睛,擡起顫抖的眼睫:“小漁,說好了的,以後的路都陪着我走。少一分一厘都不作數。”
孟若漁捏了捏眼前少年的臉頰,嘴角的笑意宛如昙花般綻放在夜色裡:“……是,狄塵,我說到做到。”
下一瞬,狄塵的眸子融進了漆黑的夜色,陡然間變得幽深。他伸出有力的臂膀攬住孟若漁的腰,将她微微托起,銜住了那一抹朱唇。
他輾轉而纏綿地厮磨着,随即抱着孟若漁退後幾步,将她緊緊抵在身後染着斑駁丹漆的廊柱上。
他擡眸看了看少女透着粉嫩的耳垂和紅撲撲的臉蛋,勾唇輕笑着再次俯下身去,似乎怎樣也品嘗不夠一般,吻向少女柔軟的朱唇。
宛如在采撷成熟的櫻果,時而伸出舌舔舐,讓那紅果染上水色;時而伸出利齒撕咬,輕輕地一點點品嘗,吞咬入腹。
少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強硬的征讨,節節敗退,偃旗息鼓,軟了身子,全靠他的手臂和胸膛為支撐才将将站住,後背牢牢抵在樹上。少女的氣息顫抖起來,被含住的口齒中發出小獸一般的嘤咛聲。
此時,狄塵才稍稍退開一些,鼻尖抵着鼻尖對望。
孟若漁臉頰透着粉色的潮紅,唇齒微張,氣息不穩,用力地喘息着,胸膛劇烈起伏。鬓發有些淩亂地貼在臉頰邊,有些落在了唇畔。
狄塵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落在了她那宛如搽了口脂一般的殷紅唇瓣上,一點一點描摹着她的唇線,指尖時不時觸到瓷白的牙齒。随後停在了她的唇珠上,使了些力氣撚住三兩縷青絲撥到一旁,接着又替她攏在耳後。
那根帶着溫度的手指沒再拿開,捏住了她的耳垂,輕輕揉捏起來。孟若漁沒有帶過耳飾,也沒有耳洞,狄塵緩緩揉弄着圓潤的耳珠。
“小漁……”狄塵呼出了灼熱又濡濕的吐息,噴薄在孟若漁嬌嫩的臉頰上,“你想要做什麼?”
聞言,孟若漁身子抖了一下。
“嗯?”孟若漁的眼睫輕顫,杏眸睜得圓潤,發出柔軟不清的疑問。
“小漁說要陪我建我的功業,那你呢,你想要做什麼?”說着,狄塵探出頭在孟若漁的嘴角又落下了輕輕一吻,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退。
沉寂頃刻,孟若漁的朱唇泛起了潋滟的水色,微微開啟:“……我也有我的野心,狄塵。”
“這天命,我不服。”
“你說我隻需要做見證者,但我現在不願了,我的野心不止于此。上天既賜了我這雙不同于常人的陰陽眼,讓我去看、去見證,我便要底死謾生改了這埋葬在墳墓裡的破敗結局。吳鹽、蕭成徹、王妃……還有許多人,這亂世讓他們志不得報、情不能守,我便要颠了這亂世,劈一刀在這命數上,圓了這天道不眷的三千俗世夢,就讓他們的故事終得圓滿。”
狄塵垂眸看着周身散發出光芒的少女,目光灼灼。俄而,他勾唇笑起來:“能與小漁征途為伴,在下榮幸之至,定當奉陪到底,萬死以赴。”
“小漁,你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去圓你的野心。”
“我心甘情願……”
不待狄塵說完,孟若漁一聲不響地猛然間扯住狄塵月白色的衣襟,将高挑的少年拉底至自己面前,鼻尖抵着鼻尖。
她仰頭直直望進狄塵的眼底:“狄塵,你當知道,我要的從來不是躲在你身後,而是同你并肩而立,攜手而往。雖千萬人,亦往矣。”
“怎麼,狄老狗,你這身邊的位置是要留給旁人的嗎?”
“呵,”聞言,狄塵咧唇笑開,眉眼融着不是如水的春光而是燦爛的夏日驕陽,“在下怎敢,這位置……非小漁莫屬,旁人做不得。”他貼着孟若漁的臉頰附耳道。
孟若漁本來還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被熾熱強烈的吻悉數堵在了口中,那些含混不清的音節被狄塵貪婪地吞入腹中。
當孟若漁再次敗下陣來,抖着身子發出呻吟時,狄塵方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
隻是下一瞬,便将她打橫抱起,牢牢箍在懷中。孟若漁來不及反應,順勢環住了狄塵的脖頸。
當孟若漁雙腳離地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仰頭看向眉眼彎彎的狄塵:“喂,幹什麼,放我下來!”
狄塵笑得狡黠,低頭看過來:“小漁你說了,以後的路都會陪着我,而這路需得由我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