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響起一陣尖利的哀嚎,李玦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手重了。
以前總會與這幫纨绔打鬥,卻從未真重傷過他們,都是縣裡權貴子弟,李玦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次一時着急失了分寸。
看着徐安卓捂着血淋淋的右手,那群下人将他團團圍住。
李玦并未打算逃跑,是自己犯的過錯他認罪。
一行人來到縣衙,徐安卓叫嚷着,“大夫,叫大夫!”一個胡須花白的大夫抹着汗急急趕到,被下人帶着給徐安卓看傷去了。
李玦被押在衙門的正廳裡,他等候着聽診的結果,不論賠錢亦或者杖刑他都會認了。
誰知,廳堂上正襟危坐的知縣大人想也沒想,肅然開口,“大膽狂徒,欲謀人命,為禍街鎮,當斬以儆效尤!”
斬首!?隻是誤傷怎麼會判這等罪行!
傷的是自己的兒子,便這樣颠倒黑白是非!
“知縣大人,我并未取人性命!隻是誤傷!”李玦急切地開口辯白。
奈何知縣老爺全然不聽,驚堂木一拍,“本知縣論斷,起容你置喙,拖下去日後行刑!”
我罪不至死,我不能死,阿鹽還在等我!
李玦被兩個壯漢押解着,走去大牢。
要逃,不能死在這裡!他的内心歇斯底裡。
他猛地掙脫束縛,跳下石台,翻身躍起,向衙門外狂奔。
“來人,來人啊!有犯人逃跑了!”院内一陣躁動。
李玦借着靈巧的身手翻牆躍出,向着吳鹽在的小村子裡飛奔。
回頭能時不時看到四處找尋他的衙役,不行,不能回家,會連累阿鹽。
他登時換了個方向躲藏。
李玦不知何處可去,在衙役的追捕下,走過一條條四通八達的小巷。
不知不覺竟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裡,退無可退,聽着不遠處的追捕聲,他額角流下冷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哥哥,來這裡!快進來!”走投無路時,一個孩子從一旁破舊的房裡探出頭來,是之前從徐安卓那裡救下的那個孩子。
李玦跟着孩子躲進院角的地窖裡,收斂吐息。
一群衙役出現在門外,砸門呼喊道,“奉令搜查,快開門!”
搜捕的人裡裡外外探查了個遍,未發現李玦的蹤迹,最終離開了。
這時李玦才松懈下來,緩了一口氣。
“哥哥,出來吧。”孩子敲了敲窖頂。
李玦翻身上來,跟着孩子進了裡屋。
“暫時安全了,大哥哥。”孩子忽然看到了李玦肩頭的傷,“你這裡受傷了。”
“無事,我處理一下,傷的不重。”李玦撕下一塊未淋濕的裡衣的衣袍,系在肩頭止血。
“哥哥,多謝你救了我。”孩子抽泣起來,“可是連累了你,知縣老爺心是黑的。”
李玦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無妨。”随後看向門口,“這裡無法久留,今夜我會離開。”
“嗯。”孩子揉了揉眼睛點點頭。
暮色降臨,外頭安靜了許多,是時候動身了。
李玦取出戴在胸口染血的玉佩,破成兩半,交給那個孩子。
“你幫哥哥做一件事好不好?”
“好。”孩子堅定地點了點頭。
“把這半塊玉佩交給一個臉上有紅色胎記的姐姐,記住她叫吳鹽。”離開時,李玦又将身上的幾塊碎銀留給了孩子。
随後趁着夜色,逃出了縣城,一路向北,去了皇城派來的巡撫駐紮的地方。
那裡正在征兵,早已決定要從軍,卻未曾想是以這種方式。
李玦身手不錯,順利進了軍隊。
此一去便是兩年,刀尖舔血,風餐露宿,随大軍征戰北境,抵禦外敵。
幾次身陷囹圄,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隻是心裡有那麼一個想見的人,他硬生生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活下去,有人在等他。
快回去,不能讓那人再等了。
每次一場大戰結束将士們喝酒慶功,他總會取出那半塊戴在胸口的玉佩。仔細摩挲,用目光一分一分描摹。
兩載征戰,刀光劍影,封狼居胥,醉卧沙場,終是從地獄裡爬了出來。
戰功赫赫,朝堂上,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
皇帝問所欲,李玦隻求一匹千裡良駒,踏風歸鄉。
他快馬加鞭,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終于回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小村子。
甫一下馬,烈馬便倒地不起,吐血而死。
近鄉情怯,他忐忑起來,物是人非,不知還能否尋到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