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巷子裡卻突然傳出一陣打鬥聲,其中一個聲音莫名熟悉,她心尖猛然一顫。
悄悄摸上前去,她看到那日制服了山匪的少年正被一群人圍毆,一時雙拳難敵四手,踉踉跄跄幾欲倒下。
她心慌起來,下一刻,計上心頭。“衙門的衙役巡街來了,快跑!”一衆人聽見呼喊,啐了少年一口,罵道,“懶得惹麻煩,這次放你一馬。”做鳥獸散。
少女三兩步沖上前,接住搖搖欲墜的少年。少年回頭看見眼前之人,松懈下來,徹底昏了過去,倚在少女懷中。
少女将手探向少年的額頭,一陣滾燙,懷中人臉頰泛着病态的潮紅。怪不得,以少年上次的身手,不應如此狼狽。她當即卸下背簍,将少年的手臂架在肩頭,一步步踉跄前行。
突然腳下踩到一塊硬物,她低頭看去,是一塊玉佩。不知是不是這少年的,她俯下身撿起來收好。
回到家,将少年放置在床榻上,在藥爐裡熬上湯藥後,她打來清水,洗淨帕子冰敷在少年額頭。随後為少年清理傷口,意識到需要脫下面前男子的衣物時,少女的臉頰燒起來。雖學過醫術,也隻照顧過盲人奶奶。
看着床上人眉頭緊蹙,她下了決心解開少年的衣襟,露出光裸的胸膛,肌膚緊緻,腰身勁瘦有力。其上大小新舊不一的傷痕觸目驚心。
“這樣不懂得憐惜自己。”少女慨歎一聲。轉而去看上次手臂上受的傷。
“果然沒有好好清理。”薄紗面巾下的朱唇嘟起。
忙活了好一陣,盆中的清水染成了暗紅,她才給少年處理好了傷口。全程總是疼痛煎熬的,但床上的人硬生生咽下呻吟,一聲不吭。随後将熬好的湯藥喂少年喝下,懷中人還高燒不醒,深褐色的藥汁順着唇角流下,蜿蜒淌過脖頸和胸膛,在白裡透紅的皮肉上留下痕迹。少女拿過巾帕輕柔地為他擦拭,手指不經意間擦過唇瓣,顫了一顫。昏睡中的少年忍不住向那溫涼的觸感靠近了些。
第二日,少年才恢複一些,但仍未蘇醒。少女悉心地為他換藥,喂食。
黑夜碾碎了夕陽,随手散落點點星光,點綴一輪彎彎明月。
入夜,少女擔憂少年高燒複發,索性守在床邊,以手托腮描摹着眼前人的輪廓。
不一會,困意襲來,沉沉睡去。
皎白的月輝透過折窗映在少年的臉頰上,原本昏睡中的他緩緩睜開眼簾。
醒來的地方讓他愣了愣,忽然身旁傳來嬌軟的少女的呓語,“糖葫蘆,桂花糕……”。
少年的嘴角微揚,眼裡淬着粲然的笑意。低頭向身旁看去,這便是照顧自己兩日的人。
破碎的月輝和細微的塵絮躍然于少女的眼睫上,睫毛顫了顫宛如振翅的蝴蝶羽翼;鬓發如雲,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光澤,一支竹簪挽起精巧的發髻。
明月挂中庭,清風拂嫩柳,帶起少女的面紗,腦後的系帶似是松了,面紗随風飄落,宛如一朵凋零的絨花,打着旋兒散在床頭。
少年怔愣了一瞬。
這便是兩次相遇,她戴着面紗小心翼翼守護的秘密。
少女左邊的臉頰上覆着大片的紅斑,從下颌蔓延上顴骨,豔豔的紅,形狀略顯猙獰。
醜陋或是可怖吧?
少年卻癡癡地一點點描摹沐浴着月光的少女,清澈的眼底映出眼前之人,瑰麗如堕塵的仙子,紅豔豔的印記也帶着一絲蠱惑,讓他移不開眼。一颦一蹙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晨光熹微,奪去夜星的光輝,一兩聲雞鳴犬吠在村鎮裡響起,三兩戶人家炊煙袅袅。
少女悠悠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床上,她伸手下意識撫上面紗,完好的戴着。再一嗅,發現房内飄散着桂花糕的香氣。
她起身一看,床頭不知何時擺着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和一碟金黃軟糯的桂花糕。
院裡,恢複了大半的少年正單手提起打滿水的水桶往竈房内走去。
“你剛恢複,不宜做這些,勿要牽動了舊傷。”少女急切地上前,想要接過水桶。
“無妨。”依舊是初見時冷硬的口吻。
“你的名字?如何喚你。”少女看着眼前這塊木頭,歎息一聲問道。
“在下李玦。”少年點頭示意。
“李玦”,少女低聲地重複了一遍,“我叫吳鹽,'柴米油鹽'的'鹽'。”
“糕點是你買的嗎?”吳鹽傾身上前,微微一笑,眉眼彎彎。
“嗯。”高大的李玦低頭看着攏在自己陰影下的少女,不自在地别過頭去。
“謝啦!”吳鹽從袖口掏出一塊玉佩,“喏,這個是你的嗎?”
李玦點頭接過,“多謝。”
孟若漁看着夢境中佳人成雙,豔羨漫上眼眸,笑意爬上微勾的嘴角。話本中的傳世佳話莫過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