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背負國家與家族的恩怨的武将後代面對面站立,沒有寒暄與任何多餘的話,不知是誰先拔的劍,或是誰先拉的弓。
“嗡——”
玄鐵制成的箭頭撞上刀面,力道之大讓握刀的少年虎口一震。
“喲,有點意思。”他臉上的笑容擴大,笑意卻不達眼底,手上幾番變化,“那這樣呢?”
彎月大刀幾乎在他手中甩出了殘影,步伐移動之間沙塵飛揚,“來啊!”
“區區胡賊,還想同我父親對戰?!”彎刀橫向劈向她的上身,她紮進馬步一個下腰,同時拉弓卸力,“簌簌”三箭齊發。
逼得丘林慌忙後退,“噗呲”一聲,躲閃不及,一箭深深插入了他的小臂。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反而激起了他的血性,草原與風沙上長大的兇獸紅着雙眼,足尖借力猛地躍起一人多高,右手持刀,左手化掌為拳,強勁的拳風伴随着箭矢破空聲正面對上!
他竟是以肉身硬生生扛下了宋臻的攻擊,然後大刀近身,對準她的脖頸高高砍下——
“到此為止了!”
“你做夢!”宋臻矮身,就地一個翻滾,緊接着長腿貼地一掃,刀鋒偏轉重重砍在一旁的巨石上,刀尖深入半寸,巨石應聲而裂。
“叮叮叮——”
箭矢如雨落下,少年的刀法愈發快起來,宋臻的箭矢竟是再也沒能突破他的刀陣。
但對戰最忌急功近利,衆人都心知肚明,他們二人此時的膠着不會是長久之态,盯準一個機會,就會被打破——
“铛!”
這場拉鋸終于出現了破綻,落于下風的卻是宋臻。方才踩到的陷阱,終究是給她的右腳留下了不适。盡管并不嚴重,但在這樣激烈的打鬥中,已經足夠敵人抓住機會。
事态急轉直下,丘林的長刀無情砍下,刀鋒之下,宋臻的腳遲遲擡不動位置。寒光接觸到衣擺的一瞬間,“叮——”
飛速過來的石子以不可抵擋之勢打偏了氣勢洶洶的彎刀。
沒等丘林大罵出口,金吾衛已經揮舞着長槍一擁而上,兩個胡人下屬也不傻,眼見形勢不對,立馬投入了戰局。
胡人的體型優勢是壓倒性的,即便是三個人,也與十位金吾衛打得有來有回,一片混戰中,不知是誰按下了誰的刀鋒,誰又打歪了誰的紅纓長槍,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挂了彩。
丘林被不知何處飛出的拳頭打得一個趔趄,被守在他身邊的小個子胡人及時拉住才沒有撞上趙六的槍頭。
“這樣不行,少将軍,我們先撤吧!”(胡語)
“撤什麼?我丘林家勇士何曾怕過中原人!”(胡語)
“長老他們還在營地等我們,少将軍。”(胡語)
“沒有規矩的中原人。”丘林惡狠狠放下這句話以後,強行削斷了自己被趙六扯住的衣擺,在大個子胡人的掩護下,幾個起落消失在了樹叢。
“追!”李一彥當即下令,“不能讓他們搬來更多的救兵,張渡何在?”
“大人,方才趁亂張渡已經動身去給陸大人報信了。”
“好,那還等什麼,大人定會派人前來救援,此番動身追擊,我們便乘機探得他們老巢!待援軍到來,将他們一舉殲滅!”“是!!”
——
“咚,咚咚。”
敲門聲沒有停止,敲門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下一下,如同催命的鐘聲。
阮绮華的身體本能地僵直一瞬,看向暗門的出口。
敲門聲還在繼續,手中的信件變得燙手,她迅速環視一遍周遭的環境,很快便認定暗門内無處可躲。
來不及思考柳春明今天下朝為何如此快,阮绮華眼疾手快地将手一擡一攏,将信紙囫囵塞入懷中,同時将暗格恢複,然後三步并作兩步從暗室中邁出。
門外敲門之人就這樣不急不緩地持續等着,她不敢想那人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等在門外。
是柳春明一早就知道了她會來,還是柳如霜騙了她?!
質疑的目光投射過去,書房内的氣氛拉扯成一條絲線,本就是宿敵之間的臨時交易,何來所謂的信任。
意外的,對方察覺到這一點後竟沒有任何辯解,隻是當即将雙手掌心向外一攤,表示自己無辜。然後低聲催促阮绮華從暗室口躲開,自己則快速将暗室門關上。
花瓶歸位的一刻,外面人的敲門聲突然停止。
阮绮華腳下一僵,她銳利的視線指向門口,右手徑直擡起,對準了進門的方向——但一切發生地太快了,隻見那門吱呀一聲,輕飄飄,猝不及防地,被打開了。
【躲好!】
袖箭沒有成功射出,一隻帶着髒污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視線。
從桌子下方狹窄的空間,她看到柳如霜無聲地對她說出了這兩個字,然後轉身迎了上去。
一個本該在柴房待嫁的女兒出現在了府裡的禁區。
且不遮不掩。
“父”親?
柳如霜顫抖的,讨好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驟然提高的音調:“怎麼是您?!”
視線被書桌擋住,阮绮華隻能從柳如霜奇異的轉變中,猜測着對方的身份。
“怎麼,你還想要誰過來?”
那人輕輕笑着,紅唇輕啟,聲音平淡卻極盡妩媚,仿佛隻是同她對話,她身上脂粉的氣息便能從每一個毛孔中鑽入對話者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