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被他抽調來的金吾衛弟兄們正在不厭其煩慢慢撈針,他煩躁地用手撓了撓發髻。
這麼一條一條道路地撈,撈到正确的道路時,他們早就跑出郊區地界了。
禦林軍與金吾衛就像跗骨之蛆,纏在他身上,今日尋不到胡人老巢,日後他們必定會來索他的命。
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不願輸給杜陽那孫子。
“他娘的。”李一彥憋了半天還是沒憋住心底的髒話。
一旁的宋臻怎會慣着他的焦躁,李一彥再三的急切讓她面色一冷,她指着地上的碎石道:“比如這些碎石的厚度。”
“厚度?”
“嗯,這些碎石是特意灑上,用來掩蓋行進方向的。”
“總不能給它都掀開吧?時間不夠呀!”李一彥本能地回複道,但心中粗略盤算了一下将碎石掃開觀察地面的可行度——果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宋臻不知從哪裡搞來一根木枝,朝着地面幾處戳了戳,碎石堆出現一個個小坑:“斷後的人在灑石頭時,通常是将走過的路用兩邊的碎石掩蓋,同時倒着走。所以他走的那條路,會出現中間厚兩邊薄的情況。”
“所以......”宋臻手上戳探的動作不停,在李一彥沉默半晌過後,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找到了。”
她手中的木棍擡起,刀鋒般徑直指向李一彥身後一處不起眼的小道。聞聲趕來的金吾衛舉着火把照亮了路口——
碎石鋪滿的地面,不起眼的隆起蜿蜒指向路口,消失不見。
“追!”
...
“那宋家知曉此事了嗎?”
“嗯。但隻有宋臻清楚。為避免打草驚蛇,昨夜尚未召集整個宋家軍。”男人的視線微微擡起,他看向阮绮華的發間。
在未能将所有胡人捉獲歸案之前,大張旗鼓地搜尋隻會引起朝廷與民衆恐慌。所以明知此事兇險,但派去的人手必須多加控制。
“為何是宋臻?”阮绮華微微蹙眉,宋将軍的膝下隻有宋臻這一個女兒,這樣危險的事情,于情于理來說都不該讓她去。
宋将軍在追查與實戰方面的經驗也遠超宋臻吧?
“是她自己要求的。”陸臨淵的聲音中有無奈,更多的是敬佩。
午夜,将軍府祠堂,肅穆的紅燭下。
大雍最具有聲望的将軍宋濂正在沉睡,他的女兒身着軟甲身姿挺拔。正誠懇地向膚色蒼白的權臣提出請求:
“宋氏一族世代為國效力。家父戎馬半生,在邊境的風沙中一刀取下胡人首級,為大雍立下赫赫戰功。但他的身體也因此受到重重創傷。我知此行兇險,但請陸大人相信,我宋臻習武多年,絕不是為了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而是時刻準備為保護大雍的河山獻出生命!”
“如今胡人就在眼前,請陸大人給我這個機會,我定帶着胡人的首級凱旋。在此之前,請替我瞞住宋将軍。”
燭光将女子的影子拉得很長,直至蔓延到身後黑底金字的牌位。那滿堂的牌位靜默着不發聲,祖祖輩輩的英靈卻與宋臻腳下的光影融為一體。
金絲的軟甲,連接處卻用軟布細細裹住,那是最堅固不可催的護佑。
“......但是,如何瞞得過宋将軍呢?”阮绮華忍不住發問,戰場上厮殺下來的一代名将,豈能是随意扯兩個謊就能糊弄過去的。
陸臨淵輕笑一聲,“我從未答應她,要瞞住宋将軍。”
偌大一個将軍府,就那麼兩三位主子,滿院子都是宋家軍。
若沒有宋濂首肯,誰能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脫?
初長成的雛鷹迫不及待振翅高飛,沉默的雄鷹罵罵咧咧地張開雙翅——
“哼,不愧是老子的閨女。”“那個誰,小李子,該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遇到危險你在前面,遇到麻煩你來解決......哦不過要是丘林軒那小子出現的話你就往後稍稍好了,老子殺了他爹,得由我宋家的女兒殺他家的兒子才算公平。”
為她編織堅固的網。
“宋将軍真是......”阮绮華也忍不住笑彎了眼。
随後,她正色道:“那麼陸大人,我也想同你商量一事。”
“何事?”
“請幫我瞞住我家阿爹阿娘,我要去柳家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