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熱氣的血從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手中滴落。
她走過去,徑直捏住女孩的小手,任由那雙灰色的眼睛無措的、恐懼的轉向她,再往前,是無數孩子疊起的屍堆,老婦人離她最近,以擁抱的姿态用胸腹深深的、僵直的保護着她,破舊的圍巾纏繞着她的半身。
“你、是、誰?”
女孩吃力的問,她臉頰上還有未擦去的血痕,一行粘稠的紅痕自眉毛滾下,血紅了左眼。
“……”
绮麗加百惠垂頭,她右頰上又開了一朵花,以皮膚為泥土、血肉為養料的向日葵,親昵的貼近女孩的臉,活躍的生機在花瓣間招搖。
這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她擡手就抓,光秃秃的指尖夾着陣陣冷風,未被血模糊的另一隻眼睛像一蓬衰草,近乎無機智的冰冷如冬日的湖面。
加百惠一動不動,任由她掐住花瓣并企圖拔下,皮膚綻開,熱氣的血順花而流,燙的她的手一縮,又惱羞成怒般的加重力度,哪怕差一點刺到眼睫。
金棕色的眼是永遠無法被冰封的火山,憤怒與愛如湧動的岩漿,滾燙的熱焰在此永不平息,她溫和的貼近,握住了女孩另一種手。
“怪不得我們杏子這樣怕冷。”
“你、是、誰?”年幼的宮城杏一字一頓,她的反應像久在雪地中跋涉的旅人終于看到玻璃後有燒的旺旺的暖爐、甜蜜的熱可可與絨絨的毯子,被寒夜凍的僵直的大腦開始向往溫暖。
于是就有澄黃的光撒在她臉上,那夢中的場景慈藹的進入美夢,鮮花的香氣、巧克力的香氣和口鼻間的冷氣共同交織,點燃了手中那一點蠟燭的光。
“我是绮裡加百惠。”
于是她握住這隻大手,踉踉跄跄站起來,随着她的動作,簌簌的白霜從身上落下,她急切的擁抱她,像擁抱一顆太陽。
“讓、我和你回家吧,我會、聽話,幸子說很乖……”
她磕磕絆絆,眼眶中飽含淚水,絞盡腦汁的思索自己的價值般可憐。
“好啊。”
如此輕易的答應了。
仿佛沒看見名為雪女的咒靈已經在身後浮現,陰冷的風卷上她的發,尖銳的指甲幾乎可以劃破衣衫,因為——
【誓言成真】
宮城杏瞪大眼,臉色慘白,她哆嗦着後退,連連搖頭,但這一刻的慌張卻不像背叛被揭露的心虛,而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見到美夢成真時的無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可能!”
她反複的否定,唯恐火柴燃起的隻是一場幻夢,但又如此渴望成真。
“為什麼不可能?”加百惠的手仍然是溫暖的,她毫不費力的攥住幼童骨骼薄軟的手,幾乎含了些笑意般的對宮城杏做了個wink:“我不是早就帶杏子去見媽媽了嗎?”
随她話音落下,掌中小孩的手迅速變大,再擡眼時那個瘦弱可憐的孩子已經不見了,被她牽着的隻有30歲的輔助監督。
她仍是不可置信的樣子,那原本是做戲的眼淚此時真實的留下,腫脹的眼皮成了身上唯一的一點熱。
“原來是因果律型的咒靈,杏子好努力,這種類型可超——級不好找呢。”
宮城杏跌坐在地,她似哭似笑,啞聲說:“你知道了?你知道了……我”
“足夠了,不必再說了。”她打斷她的話。
“要吃巧克力嗎?”加百惠從口袋中掏出被她咬過兩口的巧克力闆,塞進她的嘴裡。
“真希沒事吧?那女孩要是出事,悟會煩死我的。”
“沒事……我隻是讓她暫時迷路了……”她吞下巧克力,熱量與糖分帶來人類難以抗拒的溫暖,下意識的回答道。
于是獅子就哈哈大笑起來,她用肉墊擦去她臉上的血痕,滿不在乎的依然依偎着她,隻擡手做了一個術式的起手式。
“……您想親手殺了我嗎?這真是太好了。”杏子用額頭抵住她的手,黑色的眼睛中有溫柔而哀傷的波光,滿足的說:“我這樣的人會開出什麼樣的花呢?大概會很醜陋……惠子大人,能遇見您,是我最幸運的事了。雖然說起來很慚愧,但是,請不要為我傷心……”
【術式:妒花嫉海】
熱烈的花盛放,瓣瓣飛霜,潔白的蕊搔着她的臉頰,清新冰冷的香味撲面而來,如千樹萬樹梨花竟放,亦如下了一場溫暖的雪。
猝不及防的睜大眼。
原本應滿含殺意的咒力變為輕柔翩飛的花瓣,能把她腦子打成泥的攻擊也隻變為鬓邊一支斜插海棠。
寒冷的冬風吹到下一個季節,揚起一展春雪。
“诶?”
有淚水掉落。
“诶??”
去尋找唯一不變的。
“為什麼、我明明要殺你!”
去質問那滾燙的、鮮活的。
回答她的,是額頭上輕柔的吻。
“我們杏子啊,又堅定又細心又溫柔,讓我怎麼舍得呢?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對不對?”
“我怎麼忍心不愛你。”
院長幸子的圍巾重新纏繞上她的手,那絨絨的、溫暖的皮毛,被另一隻貓壓着手心,讓它不必在冬日流血,讓它能感受到春天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