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泰搖頭晃腦,對着安紀道:“我可不是被你激到了,就是被押了這麼久,活動一下。”他忽然目光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上邢淩的小臂,後撤半步,直接将邢淩左手反扣在身後。
“小子,你剛剛應該這樣擒住我,才不至于讓我逃了。”
邢淩臉都氣綠了,掙紮幾下,非但沒解開左手,右手也被他反剪扣在身後。
莊泰哂笑道:“手被反扣,最忌用蠻力掙脫。”他帶着邢淩以手化風,用巧力掙脫了,“這樣才對,小子你學到了嗎?”
邢淩忿忿甩開他的手,一句不回,踏出醫館的背影都好似散發着羞怒之氣。
安紀這才湊上來,“好了,把人氣走了吧,沒戲了。”
莊泰斜眼瞟她,哼道:“要不是你的鬼主意,我至于這樣嗎?”他頓了頓,又恢複平常神色,大笑幾聲,“不可能沒戲,我自有辦法讓他拜我為師。”
他臉上盡是得意之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走前還撂下句,“忙完給我做些新的糕點,我都快吃膩了!”
送走兩尊大佛,安紀終于能靜下心回耳房試試那最後一門藥。瞧過了方才這番熱鬧,甯叙倒也沒被亂了心思,還是沉靜地幫她分藥、寫記錄。
安紀從冗沉的書卷藥材中擡起頭時,外面已是滿天星光。
她盯着兩指間的黑色小丸,猶豫道:“阿叙,我可能制出解藥了……”
本是高興的事,可她面上卻無半點喜色,甯叙問道:“怎麼了,不好嗎?”
安紀搖搖頭,“若真能解,自然是解藥,可我也沒把握,這隻是根據藥理,推測出來的一劑方子……”
甯叙明白,她沒說出來的話是,“有可能根本不能解,甚至藥性更猛,反而壞事。”
他牽起安紀的手,将她抱上馬,輕聲道:“能制出來就說明有希望了,古醫師中毒不深,我們還有時間,今日你該休息了。”
她靠在他懷裡,他騎得平穩,随着馬行一晃一晃,她竟在半途上就睡着了,洗漱、換衣、上床的工夫落到了甯叙身上。
安紀一覺睡到了辰時過半,甯叙已吩咐食廳備好了早膳。兩人一向早膳用得簡單,喝些清粥,配上小菜,不到兩刻即可用完。
今日一起床,安紀便神思不定,用膳時心事重重,隻想快些吃完,再去一趟宮裡,重新查一遍自己制出的解藥。
門外傳來一人的腳步聲,那丫頭欠身行禮道:“王爺,夫人,古醫師傳話來,說想您們說說話。”
“當——”安紀突然手中失力,瓷勺掉到碗裡,發出一聲清響,還好沒有碎掉,不至于割到手。
甯叙将她碗筷接過,平穩地放在桌上,随着她立刻往古由房裡去。
房門依舊緊閉,裡面傳出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古由的聲音低啞了許多,不似之前那樣清晰,盡顯疲頹之氣。
“咳……咳咳,紀丫頭,你這段時間累壞了吧,”他說上半句便要歇一歇,才能繼續說完下半句,“我知道……你肯定忙着救我……這次中毒雖淺,但毒性……咳咳,比之前要烈上一倍,我……年事已高。”
他話間帶着幾分喪氣,卻更多幾分釋然,“不過……我能夠,咳咳,以身來試,憑我描述地……這樣精準,你又是個,咳,伶俐的丫頭……日後肯定能找到……找到解藥,我……雖死無憾。”
安紀在外聽得膽戰心驚,古由今日的話,分明就是遺言!
她無法再安心躲在外面,定要進房看一眼才行。她身上沒有傷口,染上毒的幾率很小。為保安全,幾日前,她已命人備好面巾,放在消毒藥材中浸泡了一夜,現下已經晾幹,拿來圍在皮膚上,又是一層防護。
甯叙已懂她的打算,命丫頭多取些面巾和衣物來,套在自己和安紀身上。
十九的屋子離古由不遠,聽到動靜也跑出來看,見兩人都做好了進屋的準備,他也順手拿上幾塊面巾,包在自己暴露的皮膚上。一言不發,直接用身子撞開了房門。
“快出去,咳咳咳,快…..出去。”古由被幾人的舉動震驚,竟生出了幾分力氣,驅趕着三人往外走。
安紀見到榻上的古由,面容消瘦,臉色發黑,嘴唇煞白,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師……傅,我們會護好自己的,隻要不碰您,不會這麼容易染上的。”
她走近才看清楚了,古後的青斑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上,奪去了原有的血色,像隻匍匐的邪靈一般。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想到古由應是自覺命不久矣,所以才叫他們過來說說話。
“師父,我……我已經……制出了試驗的解藥,您……再堅持堅持,等我再查查,萬無一失才好。”
古由虛弱地幹笑了一聲,“傻丫頭,這哪是我能決定的。”
十九有些着急,畢竟榻上躺的那人照顧了他不少時日,“既然有藥,先試了再說啊!”
安紀咬唇沉思,她自己都不知道此藥是不是能解,萬一這配方錯了一步.…..古由現在的身子早已經不起折騰,隻要一味藥用錯,就很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現在情勢危急,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權衡,片刻後,她果斷道:“我去拿藥。”
趁着這段時間,古由命人取來小碗和一根竹杖。安紀要保他,他也必須保護好這屋子裡的人。
安紀急匆匆跑到藥房,找到昨日制出的解藥,夾在兩指間盯了半刻,咬咬牙帶着它奔回古由屋子裡。欲上前喂他吃下藥,卻被古由制止,讓她放在碗裡,再用竹杖推過來。
古由自行服下藥,安紀隻将目光牢牢釘在古由身上,連眨下眼睛都不敢,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凝滞。
半刻後,古由沒什麼反應。
一刻後,青斑似乎淡了些。
三人正松了口氣,古由突然啪得一聲,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