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每日給你的糕點,帶着嗎?”
莊泰被她問得一愣,不知怎的,從懷裡掏出一隻包好的糕點。
安紀在他面前蹲下,伸手一揚,那包着油紙的點心,咕碌咕碌滾到了地上。
“你……”莊泰正要發作,瞥到她手臂上那條幾寸寬的紅印,又将氣壓了下來。
“你喜歡雲洛,她送你的東西,就不可以動,别人送我的,就可以随意撕扯扔在地上。”安紀說得平靜,聽不出一絲生氣,“你總看不上我們世家子弟,可給東西暗中标價,分成三六九等的,恰恰是你自己。”
安紀撐着膝蓋,緩緩起身,不再與他糾纏,走回了王府。
她拿出藥瓶,調好藥膏,敷到手背已經紅腫的地方。莊泰這人,下手還挺重。一擡頭、看見正踏門而入的甯叙,“你怎麼來了?”
甯叙瞥了眼桌上的鶴氅,疊得整整齊齊,卻還是能看出沾了不少塵土。他接過藥匙,牽過安紀的手,一面吹着,一面給她上藥,“我聽離征說,你是穿着單衣走過來的,擔心你受涼,過來看看。”
“你不問發生了什麼?”
“顯而易見,鶴氅髒了,你手受傷了。”
“你生不生氣?”
甯叙無奈一笑,道:“你今天不去,就不會出事,但你怎麼可能不去。我能怎麼生氣?”
安紀聞言也一笑,回憶起當時她決心要參加醫考,在書房哄他的模樣。不知不覺,他也變了許多。
“你今日來接我,是有什麼事嗎?”
甯叙放下她的手,封好藥瓶,道:“采藥考試之後,出了大事,這次考完,可得好好休息。”
安紀點頭道:“是。況且之前也承諾了十九,可以帶他出府逛逛。今日還有時間,你要不要相陪?”
兩人去偏房叫上了十九,安紀先給他立了條件,不可以亂走,不可以離開離征的視線。十九答應,也提出個條件,不坐馬車,就這樣走一走。
一路上,十九都有些心不在焉,四處打量着。他今日穿了一身黑,又帶着嘲風的面具,街上的人都對他們敬而遠之,像是躲什麼精怪一樣。
安紀用手肘推了推他,小聲道:“一會給你買些新衣服,你這一身,太苦大仇深了。”
不等他回答,安紀又領着幾人來到一家賣糖葫蘆的鋪子前,要了幾根糖葫蘆,一人手上遞去一根。
甯叙和離征倒是沒推脫,乖乖接了。十九隻是抱着臂,冷冷道:“我不愛吃。”
“不是讓你吃的,”安紀把糖葫蘆硬插到他他手臂間的空隙裡,“是讓你拿着,當配飾的,你這一身黑,不知道的還以為無常鬼索命呢。”
十九瞧着那幾顆圓圓的、紅紅的山楂,在自己臂上搖晃,終于還是騰出隻手,僵硬地拿在胸前。
“小紀!”一道明亮的女聲,安紀擡頭一看,果然是尹悅。
尹悅走近上下打量了十九一眼,問道:“這是誰呀,怎麼沒見過呢?”
安紀忙道:“是甯叙将士兄弟的孩子,前不久剛找到。”
“怎麼帶個面具呢?”尹悅視線停留在那一串紅色小果上,“還插着根山楂,是什麼造型?”
安紀打着哈哈,解釋道:“這孩子幼時從假山上摔下去,左眼和右額頭上都受傷留疤,怕吓着人,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尹悅笑道:“這樣看着也有些吓人呢,還是買些少年人穿的衣服才好。”
安紀道:“我們今日就是去給他買衣服的。”
走進一家鋪子,她還未來得及仔細看看店裡都有哪些料子,忽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闆,把你們最好的料子拿出來。”
又接着響起另一道聲音:“破叫花子,你有錢嗎?”
噔的一聲響,幾錠銀子被重重地拍在櫃台上,又是一道高喊:“這些夠不夠?”
“哎喲……夠了,夠了。”那老闆忙接了,又在嘴裡咬一口,吩咐夥計擡出幾匹布料,請莊泰過去,“大爺,您挑挑?”
莊泰冷哼一聲,将布料翻來翻去,瞧了半晌,“有沒有更好的?就是那種,太陽照在上面,跟照在水上似的,能晃花眼的那種!”
店主連連作揖道:“大爺,您真是見多識廣。不過您說的料子,怕是浮光錦,禦用哒,小店哪裡能有。”
莊泰猛地拍桌,“那皇帝能搞到,你們怎麼就搞不到。”
店主哎喲哎喲地叫苦不疊,看來今日是碰到了個不講理的叫花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
莊泰轉身,才看見安紀也在店裡。剛才嚣張的氣焰瞬間散了幾分,結巴道:“我……我來買身衣服。”
安紀瞥了眼擡出來的布料,問道:“你穿這麼花?”
莊泰臉色難看,背過身,舉起手在空中擺了幾下,“算了算了,不怕你笑話,是買來賠你的。”
“你哪來這麼多錢?”
“嘶——我說你這丫頭,哪來這麼多問題,”他拿起一匹布料,胡亂比了比,“我隻能找到這麼好的料子了,你挑吧。”
“你的鶴氅是被他弄破的?”
莊泰循聲望去,是個衣着講究的公子,手上還緊緊牽着安紀。他這才明白,安紀所說的别人是誰,看來是她心愛之人送的禮物,她才這樣生氣。
“嗐,我這我這,一時失手不就這樣了嘛。”莊泰尴尬地拍拍衣料,“我是真心想給你買的。”
安紀斜眼看他,“真的?”
“真的真的。”
“那好,要我接受,有幾個條件。”
“你說你說。”
安紀伸出指頭,道:“第一,以後跟我說話,不準夾槍帶棒。”
“當然當然。”
“第二,我之後若是問你什麼,有問必答。”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