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安紀被人半圈住,竟是蘇栖。
原來蘇栖瞧着這兩人,猜到面前這男人多半是喜歡安紀,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便自己上了。
“蘇姑娘,我自己可以,我衣服上不幹淨,你還是别扶了。”
蘇栖道:“大夫最讨厭時時逞強的病人了。我治病這麼多年,什麼死的活得,髒的累的沒見過。”
安紀止住聲,由她扶着往外走,偷笑道,這姑娘和白頭翁倒真像是一家人。
看上去蘇栖對山中道路已爛熟于心,不到半個時辰,便帶着幾人到了半山腰的小竹屋。
一開始聽白頭翁提起竹屋,安紀腦子裡浮現出一副輕霧翠綠的人間仙境之景。到了竹屋前,看着房屋周圍堆了一圈幹草落葉、幾口藥臼大缸,才知道,她又想錯了。
安紀走進竹屋,蘇栖把她放在一個竹凳上,給她和邢淩倒了兩杯茶,自己進了裡屋。
“白頭翁!”
不一會兒,安紀瞧見蘇栖和一個長須老頭一同出了裡屋。老頭一聲厲呵,蘇栖則靠在門框上看熱鬧。
白頭翁趕緊放下茶杯,從他手臂下逃過,跑到蘇栖身後,結結巴巴地高喊道:“我我……我隻是去采藥了,誰能想到發……發生意外嘛!”
“采藥?”那老頭嘿嘿幹笑了兩聲,“你倒是說說,你采到什麼藥了?”
白頭翁從蘇栖身後露出半張臉來,朝他的竹簍努努嘴,“你自己看。”
那老頭放下手中的藥杵,打開竹簍,忽然換了神色,大笑道:“好啊,白頭翁,沒想到你還能采到青烏花。你陳皮姐姐都找了好幾日呢。”
白頭翁又笑着跑出來,叉腰道:“那可不是。”
一場哄亂下來,老頭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兩人,問道:“他們是誰?”
白頭翁又給他講了一遍,如何遇到安紀,兩人如何脫險,安紀家裡人又如何厲害。
隻是一番故事下來,那老頭也沒記住名字,粗手一揮,朝安紀挑眉道:“你的名字太難記了,這樣吧,你既然扭傷了,我就叫你馬錢子怎麼樣,治傷可有效了。”
也不管安紀答不答應,他又瞧瞧邢淩,“這小夥子看起來挺健壯的,我就叫你馬勃吧。”
安紀幾人聞之,偷偷笑出聲來,還好邢淩不通醫藥,不知道馬勃俗稱馬糞包,否則這桌上的東西估計都保不下來了。
老頭也不等邢淩說些什麼,徑直跑回裡屋,拿了一個巴掌大的粗布袋,遞給安紀,“今日你救了白頭翁,我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這兩顆七草荷露丹就送給你吧,收好,我最煩跟我扯來扯去的了。”
安紀已經用了他們的扭傷藥,本來不想再收下這丹藥,可聽見他這樣說,隻能接過,道:“多謝老醫師。”打開袋子一瞧,是兩顆再尋常不過的黑色藥丸,又問道:“七草荷露丹,之前從未聽說過。”
老頭一笑,道:“要聽說過那還得了?這世上其他人做的神仙丹藥,都無出我右。”
邢淩輕哼一聲,顯然覺得這人是個說大話的江湖術士。安紀捅捅他的手臂,又回頭問道:“怎麼個神仙法呢?”
老頭給邢淩翻了個白眼,沒理會他,回安紀道:“這是假死藥!吃了之後,便會七竅流血,失去呼吸、心跳,就跟死了一般,不過四個時辰之後又能活過來。”
安紀心中驚奇,半信半疑,哪裡有這樣的神藥。
邢淩冷嘲道:“說得神乎其技的,四個時辰不呼吸,人都要僵了。況且誰會沒事去用假死藥。”
老頭喲呵一聲,笑道:“你這個小将軍倒是不知愁滋味,馬勃這名字……不好,不好,不如叫你血見愁吧。”
邢淩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對安紀說:“走吧,我帶你下山。”
安紀想起定北王府已經開始找人了,自己一夜不歸定是要引得府中上下不安,于是起身與三人道别。
蘇栖道:“我帶你們從小路下山吧,快些。安姑娘這腳,怕是走不了太久。”
邢淩走了幾步,又回頭盯着安紀,忽然反身抓住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拉,安紀便穩穩當當落在他背上。
安紀一驚,道:“你幹什麼?”
邢淩又看了蘇栖一眼,示意她帶路,回了句:“安紀,你逞強時最惹人讨厭了。”
蘇栖忽得定住,撲的一聲笑出來。心道:這人真有意思,不如幫他一把:“安姑娘,血公子考慮周到,這樣我也能早些回家。”
安紀隻好先待在邢淩背上,一路忐忑不安,隻想快些到山腳,路上可千萬别碰上定北王府的人。
可惜今天她似乎諸事不順,走了大概兩刻的樣子,三人與幾個舉着火把的人狹路相逢。
看到下山的三人,最前面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眉頭越壓越低,一步一步往邢淩面前走。
噔、噔、噔……
随着他靴子踏地的聲音,安紀心裡也打起了鼓,她急忙拍了拍邢淩的肩膀,讓他把自己放下來,自己也使力,掙紮着從他背上滑下來。
那人走到邢淩面前,安紀正好也落了地,還未站穩,又被騰空抱起,緊緊落在他懷裡。
“多謝。”
蘇栖見那人嘴上道着謝,可渾身散發着危險戒備的冰冷氣息,安紀卻沒在他懷裡掙紮。心下了然,看來安姑娘的正宮到了。
安紀自知理虧,低聲道:“我腳又扭傷了,是他們帶我出來的。”
甯叙不知道眼前女子是誰,山中昏暗,也看不清她的模樣,不過隻要道謝就是了。
“既然你們上來了,應該知道下山的路,我就不送了。”蘇栖說完,便轉身往回走,已夜深了,她也早就困了。
“蘇姑娘,多謝你。”安紀沖着她的背影喊道,隻見蘇栖也沒轉身,舉手揮了揮,算是道别。
甯叙抱着安紀欲走,見邢淩杵在原地,看來沒打算跟他們一起離開,他便叫離征給邢淩留了支火把,先帶着安紀下山了。
蘇栖走了十幾步,回頭看下面,卻隻剩血見愁一人,舉着火把,半張臉淹沒在黑暗之中,心裡覺得這人有些可憐,便喊道:“喂!你不跟着他們怎麼下山?”
“我來過幾次,知道怎麼下山!”
蘇栖嗤了一聲,這人還好意思說安紀逞強。
她也不管他,自己往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