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這書是個男人編的。”古由笑道,“還是個鳏夫。”
“可……”安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男人怎麼會對女子身體這樣了解?”
古由答道:“他成過親,夫人也懂藥理。”
他神色忽然黯淡下來,擺擺手,自言自語道:“都過去啦,塵歸塵,土歸土。”
安紀一臉不解,可古由也不再言語,她隻好作罷。心頭藏着疑問,夜裡輾轉反側,遲遲不曾入睡。
“睡不着?”耳邊響起甯叙的聲音。
“你不也是?”
甯叙翻過身來,盯着安紀,良久才開口,“你有沒有懷疑過憐漪?”
說實話,是有的。看到霜蝶來時,她曾有過戒心,可若不是憐漪帶來消息,她怎麼能及時呈上竹筒,為爹爹掙得些時間,保下清白。
安紀道:“無論如何,這次多虧了她。”
甯叙歎氣道:“若是她本意并非如此呢?我想,她應該不知道,你手上拿着血書和丹忠印。”
可甯叙所說,也隻是猜測,用沒來由的猜測,來給一個女子定性。
安紀忽然煩躁起來。
幾年前,夏守義被邢淩一頓亂揍,躺了幾月,卻不知悔改,拖着殘腿又上了煙花之地,終于一命嗚呼。夏家卻将罪責全都怪到她頭上,想出下三濫的主意,反誣是她勾引不成,才惱羞成怒,引得宣德司衆人紛紛猜測。
她沒好氣道:“你什麼意思?”
身邊那人一時怔住,一時沒有再說話。她翻過身去,背對他道:“既然沒話說,睡覺吧。”
一夜無話,甯叙也沒來抱她。
第二日晨起,安紀伸手向右探去,隻剩點點涼意,看來他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她起身下床梳洗,丫頭們端上來早膳。
這些日子,風波不斷,甯叙命人每日直接在暖閣外廳擺好早膳,能讓她少費些精神。
“王爺呢?”安紀舀起一勺粥,又緩緩倒下。甯叙不在,她竟沒有什麼胃口。
丫頭們搖搖頭,她也不再追問。想了半夜,她本打算今晨與他道個歉,畢竟甯叙本意也是為她,卻遭她一番氣。
安紀心裡暗道,難道又生氣了?
她呼了口氣,勉強吃上幾口填填肚子。她今日沒心思去哄他,得快些去天霧山,離州府定的截止日隻有五天了。
昨日下了場小雨,山間又起了層薄霧。
安紀尋了根兩指粗的樹枝,用随身帶的小刀将分叉削了,杵在土裡,當成手杖,爬上一段全是軟泥的路。
青烏花花瓣青綠,交替重疊,似一隻振翅欲飛的青鳥。雖模樣獨特,可多隐藏在草叢之下,湮沒在滿眼的草綠色中,須得費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辨認出來。
安紀蹲下身來,左手撥開垂枝草叢,右手拿着藥鏟在一片低矮的嫩草之間遊撥。
尋了半天,左手已有酸麻的感覺,可還沒見到青烏花的影子。
她長籲一聲,直起身來,在腰上輕捶幾下,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
安紀一驚,難道她的骨頭已經僵老到這種地步了?她放下拳手,仔細辨認了半晌,才發現那哐哐敲打聲似乎來自左前方的草叢。
她輕手輕腳地朝前面走去,撥開眼前的幾條枯枝,瞧見一個小人兒正翹着屁股,似在吭哧吭哧地挖些什麼。
這孩子看上去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怎麼一個人往這深山裡來了?
正想着,前頭那小人兒忽地驚呼了聲,“挖到了!”随即擡了擡右手,轉身準備往回走。
一陣山風吹來,手中花瓣翩翩欲飛,安紀定睛一瞧,這不就是青烏花麼!
“你是誰,怎麼在這兒?”小孩轉身對上了安紀的目光,一雙圓溜溜地眼睛忽閃忽閃。
安紀回過神來,将手中藥鏟遞給他看,答道:“我是來采藥的。”
那小孩作出個小大人的樣子,問道:“采的藥呢?”
“呃……”安紀收回了手,有些尴尬,道:“還沒采到。”
小大人見她盯着自己手裡的青烏花,腦袋一歪,“你要找的是這個?”說着,晃了晃手裡的青花。
還未等安紀回答,他忽然哒哒跑到她前面,揚起小臉,道:“送給你了。”
“……啊?”安紀懵得退後了一步。
這個小孩兒出現在這裡采藥本就不尋常,還突然将好不容易才到的藥草送給她,實在讓她摸不着頭腦。
她推回他的手,“這是你采到的。”
手又似彈簧般彈了回來,他繃起小臉,像個認真的大人,“我不過采來玩玩,若你有要緊事,就送給你了。”
安紀接過青烏花,蹲下身,打開他腰上的背簍,将藥草放了進去,這才對上他的眼睛,認真道:“我采藥是要參加考試的,如果接了你的藥,就是作弊了。”
“那你要是沒找到呢?”
她沉吟良久,“我一定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