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内。
“好了,王爺這些天少用右手,免得又撕裂了。另外,您上次在驿舍便是因郁火攻心暈了過去,若有心事,得自行排解才好。”安紀一邊将紗布打結,一邊叮囑。
“多謝。”
安紀盯着他,“除了多謝,您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話想跟我說?”
甯叙茫然不知,隻得垂眸不語。
安紀歎了口氣:“方才您與我不是配合得很好?那件事,您又為何不允?”
“我怕你……”甯叙擡眸一頓,停了一會才道:“那藥很危險。”
安紀正色道:“既然那藥很危險,我身為從醫之人,怎能坐視不理?”
她看着自己在他手上系出的蝴蝶結,噗嗤輕笑出聲,心情好了不少,聲音也軟了下來。
“再說了,若不是要帶我去瓊芳圃,您還發現不了呢。如今要把我撇除在外,這等卸磨殺驢的事,可壞了您的名聲。”
甯叙:“……”
見他又不說話,安紀故意添了幾分惆怅,黯然道:“您是嫌我拖後腿?”
“不是,”甯叙瞥了眼她的傑作,“安姑娘醫術獨到,怎會是拖後腿之人。”
安紀含笑道:“您總受傷,若有一位醫師盟友,不是很好?更何況,此事跟藥草有關,就算您不與我一起,我也會自己查的。”
此時醫館人來人往,安紀卻覺得十分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甯叙的聲音。
“瓊芳圃一月隻能進一次,中街上的花朝彙是其分店。五日後,我打算去看看。”
“好!”安紀重重的點一下頭。
兩人一道起身,離開了醫館。
分别時,安紀粲然一笑,“我們五日後,花朝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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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紀心裡牽挂着今天救下的小姑娘,步子也格外快些。進了府裡,便跑着去了秦晔的房間。
“嫂嫂,今日被送回府裡的小姑娘呢?“
秦晔倒了杯水,笑道:“我的小姑奶奶,怎麼跑成這樣,連衣裳都忘了換。”
安紀有些不好意思,接過茶杯,稍稍抿了口:“謝謝嫂嫂。我想着先來看看那個孩子,一時間忘了。”
“我讓人帶着她先去梳洗,吃點東西去了。你先回房換身衣裳,一會我陪你去食廳看看”。
她擱下杯,笑吟吟地拉起秦晔的手,“好,那我一會來找嫂嫂。”
秦晔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飄飄然,似乎都透着盈盈笑意。
安紀回房關上門,取出平時女兒裝扮換上。出門正碰上朝自己房裡來的秦晔。便上前挽住嫂嫂的胳膊,與她一同往食廳裡去。
兩人一踏進食廳,小姑娘便放下碗筷,朝她們走來。才預備跪下,安紀托了托她的手臂,溫聲道:“才換了衣服,又弄髒了可怎麼好。”
說着又領小姑娘到桌邊坐下,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才發現她根本沒吃多少。甚至眼前這道芙蓉雞塊,也隻吃了沒有什麼肉的地方。
“是不太喜歡嗎?”秦晔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再讓廚房做幾道……”
小姑娘咬着嘴唇,臉也染上绯紅,磕磕絆絆地回道:“不……不是,我……我隻是……”
安紀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拉着嫂嫂一齊坐了下來。又對廳裡侍立的丫頭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又給她夾了雞腿,秦晔也盛了碗湯放在她面前:“你不用緊張,她們都下去了,自在吃就好。”
小姑娘接過碗筷,就近看了眼安紀,旋即又放下,将頭埋地更低了:“姐姐對不起,我剛才叫錯了。”
安紀微怔,轉眼又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沒事,我那樣打扮,不就是想讓人弄錯嗎?”
秦晔看看安紀,“送來時也沒來得及問,隻聽送她來的人說是你救下來的”,又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暖聲問道:“怎麼弄成這樣啊?”
似是想起了傷心事,小姑娘眼裡又噙了幾顆淚珠。
“我叫雲洛,家裡娘走了,隻剩下失了一條腿的爹爹。去年被戲班子那幫人搶了去,前幾日聽到……聽到他們說我也快長成了,要……要把我賣到窯子裡去。這才拼命逃了出來。”
秦晔疼惜道:“那你爹爹呢?”
“他們搶我去時,将爹爹毒打了頓。爹爹也因此一直卧病在床。我在戲班廚房幫着做事兒,有位婆婆心好,時常幫我偷偷送錢回家給爹爹看病。”
秦晔重重歎了口氣:“也是可憐。這樣吧,我們府裡平小姐那還缺個丫頭,不如……”
“嫂嫂……”安紀方才一言不發,現在才開口:“雲洛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簽賣身契是要給她爹爹看的。看這情狀,若是再拿着那張紙,讓他将女兒賣掉,為奴為婢,不知……”
安紀聲音漸弱,似是不忍在她面前再說下去。雲洛終于也憋不住,淚珠兒斷了線似的落下。
秦晔趕緊拿帕子為她擦掉,“别哭别哭,是我考慮不周了。”
安紀柔聲道:“先吃飯吧,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看看。”
飯畢,雲洛被領着去偏房休息。安紀跟着秦晔回房。
安紀向秦晔躬身道:“多謝嫂嫂照看她。”
“說什麼謝字,她是你救回來的人。說來這孩子确實也可憐,想着她不過比我的蘭兒大了幾歲,卻遭了這般苦,我心裡實在是不好受。”
“嫂嫂為人母,自會心疼孩子。好在這一個,我們還能救回,嫂嫂不要太難過了。”
秦晔笑了笑,“是啊,還好。對了,你明日打算帶她哪裡去?”
安紀抿了抿嘴,猶豫道:“或許先帶她去尹悅那裡看看吧。”
她今日聽見雲洛說,曾在戲班廚房幫過忙。心下便有了主意,不過還是要帶雲洛先去看看。
“也好……還有一事,今日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