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紀念慈似乎不是一個守信的好孩子。
隔天她又在花園裡見到江隐了。
她依舊是一個人,一個人坐在秋千上,穿着大好幾碼且被洗到褪色的體恤,鞋子同樣大了,并從腳上掉到地上。
紀念慈回頭看了好幾眼,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小跑到江隐跟前。
江隐面前出現一大坨未知的黑影,原本刺眼的陽光被遮蓋部分,她擡起頭便瞅到昨天的那個乖孩子。
“怎麼又是你?”江隐挑眉:“你回去以後你家裡人沒和你講?”
“講了。”紀念慈誠實地答道,眼睛停留在江隐增加的傷口上。
“講了還來找我?”江隐看不懂這個小女孩的小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還是想和你交朋友。”
“為什麼?”
“就是,嗯,這個,那個……”紀念慈手舞足蹈好一會兒,沒說出個所以然。
江隐沒那麼多耐心給到她,甩下一句:“聽我一句勸吧,不想倒黴就别再跟着我了,别一會兒哭着回家找媽媽了。”
她跳下秋千,把自己的腳放入不合适的鞋裡不緊不慢的朝遊樂園外走去。
“诶!等一下,等一下嘛!”紀念慈并秉着不達目的不放棄的精神緊跟江隐。
像個小尾巴一樣落在身後,小嘴巴叽叽喳喳,沒有一刻消停:“怎麼會跟着你就倒黴啊,不會這樣的,還是你比較喜歡一個人玩啊?一個人玩很無聊的,我們做朋友然後我陪你吧。我們兩個人可以玩很多遊戲,比如跳格子,比如……”
“不是,”江隐被吵得頭疼,回頭看紀念慈:“你為什麼就一定要和我做朋友啊?”
我們看上去就不像是一條路上的人。
紀念慈搖晃着頭上的蝴蝶結,答道:“因為媽媽說你是假小子,是不男不女的人,可是這樣好酷哦,我也想做假小子。”
江隐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羨慕她的缺點的,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這件事。
“你真是個怪人。”江隐甩出一句。
“那你也是怪人啊,怪人和怪人交朋友不是正合适嗎?”
話題還是給她繞回來了。
“不要。”江隐毫不留情的拒絕,并悶頭加快腳步。
“為什麼?為什麼不啊!”
兩人就這樣你追我趕了一整天,紀念慈不斷重複希望江隐做她朋友這一件事,而江隐則是不斷拒絕。
到後期她索性就躲起來休息,讓紀念慈慢慢找,找到了再換個地方繼續。
這小姑娘對此倒是樂此不疲,哪怕躲的地方再隐蔽,再難以發覺,紀念慈也從未抱怨過一句話,隻是更加大尋找的力度以及時間。
江隐甚至一度冒出過這“破小孩有這種毅力幹什麼不好,偏要在自己身上浪費的”想法。
直至夕陽西下她還是沒能甩開身後的絮絮叨叨的人,抵達家門口時紀念慈還想跟進去。
“你别進去了。”江隐突然攔住一臉好奇的小女孩,緊蹙眉頭。
這令紀念慈感到不解,畢竟盡管今天她黏了江隐一整天可眼前人從未露出過如此嚴肅的神色。
“怎麼了?”
一陣強烈且突如其來的風掀飛了紀念慈的思維。
風剛落地歇息,巨響便緊随而至。
而這一切不過是這場暴力的開場劇目罷了。
一名頭發稀疏,黑中夾灰,皮膚蠟黃,擁有巨大啤酒肚的大叔氣勢洶洶從門内走出,指着江隐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面!”
紀念慈被眼前這一幕吓得不敢大口喘氣,生怕激怒眼前這個怒氣沖天的男人。
“哦,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活着。”江隐的語氣淡淡,似乎早已習慣被如此對待。
男人怒目圓睜,正準備繼續辱罵時無意間瞥見小臉煞白、哆哆嗦嗦的紀念慈。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把自家的臉丢光了,于是強行壓下火氣,提起嘴角,可最終展現出的是一張皮笑肉不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