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起顧程煜的衣衫,他似有所覺轉頭,目光所及的樓層好像有一道身影,陽光折射使他看得不真切。
周嵘微微一愣,顧程煜突然的轉身,然後沖他微笑,遠遠的,但他還是感受到了那抹沖不淡的笑意。
今天是周六,周嵘不上班,顧程煜有很多工作處理,需要去公司加班。
顧程煜的賓利停在樓下停車位,像尋常小區裡的住戶,樓下鄰居都知道有個小顧住在這裡,周嵘看不見車身後,給自己穿戴整齊,準備去許小荷的蛋糕店。
許小荷今早特意打電話,邀請他去蛋糕店,說要教他怎麼做蛋糕。周嵘想着,以後可以給肚子裡的小崽子做香香甜甜的蛋糕,便開心答應了。
他出了小區門口,左右環視,看有沒有車輛駛過,便看到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蔣深!”周嵘沖他喊道。
蔣深轉身,看到周嵘,向他跑過來。
“周哥哥。”
周嵘猛的想起有個老不要臉的,天天哥哥長哥哥短的,他都快應激了。
“别叫哥哥了,喊叔叔吧。”
雖然他總喊顧程煜老男人,但他倆就差三歲,他現在27歲,馬上就28了,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喊他哥哥,還是不太對。
周嵘不得不承認,時間真是一把利刃。
“在幹什麼?”周嵘看見蔣深時,蔣深正站在那個水泥台上,一動不動,看向天邊。
蔣深指着錦溪山,“老師留了作業,有個作文題目,叫身邊的景色。我每天都在錦溪山内,已經不感覺錦溪山有什麼特殊,我就想可不可以從别的角度再觀察一下。”
周嵘點頭,握住蔣深冰涼的小手,“想不想去做蛋糕。”
“是生日蛋糕嗎?”蔣深問,“這個是可以自己做的嗎?”他每次見到的蛋糕都是做好的,放在展櫃裡,精緻又漂亮,等着預定它的人把它帶走。
“當然可以自己做了,除了生日蛋糕,也可以做别的,比如曲奇,慕斯蛋糕,桃酥,還有很多很多。”周嵘解釋着。
蔣深這幾個月變化挺大的,身高也長了起來,不再是那個幹巴巴的小男孩,漸漸把周正五官都露了出來,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有創意的手工活動,何況蔣深根本沒接觸過,也沒玩過這些,對于周嵘說的非常感興趣。
蔣深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行,那我們先和你媽媽說一聲。”
周嵘牽着蔣深,因為肚子裡的小崽子,還剛下完雪,他放緩速度,慢慢走着,蔣深也放慢速度,随着周嵘的步伐,倆人到了蔣深媽媽的店裡,打了招呼,周嵘和她約定好時間把蔣深送回來,叫他不用擔心,并指着不遠處那個隐隐約約的招牌,說有事可以去那裡尋他們。
蔣深媽媽答應着,她和曾經相比,像是重換新生了似的。
周嵘領着滿臉好奇的蔣深進了散發甜膩氣息的蛋糕店。
現在店裡沒人,許小荷正在擺放糕點,風鈴清脆,她擡頭望向門口的一大一小兩人。
“小嵘來啦,這位小朋友是?”
許小荷拿起一塊餅幹投喂蔣深。
蔣深盯着餅幹,又看向周嵘。
周嵘笑着說:“不用客氣的,這是許阿姨。”
蔣深清脆的喊了聲,“許阿姨你好,我叫蔣深。”把餅幹接過來,小口小口吃着。
許小荷呵呵一笑,摸了摸蔣深的頭。
店内的桌子上都擺放着做蛋糕的器具,周嵘和蔣深湊過去,兩個人都很好奇,許小荷向二人一一介紹。
許小荷向兩人展示操作的手法,她把奶油向面包胚上塗抹。周嵘有樣學樣,跟上許小荷的動作,而蔣深也是,學習能力很強。
蔣深和周嵘兩人比對着許小荷做的,家人也開始動手創作。
店内氣氛溫馨,許小荷突然說出口,“小嵘,你要真是我弟弟就好了。”
許小荷語氣真摯,碎發貼在臉頰,手裡動作不停,“我看到報紙上時,感覺咱們兩個是一類人,都失去了很多。”
許小荷以為周嵘失去記憶,忘記了家人,而許小荷她自己,流離在外二十年,回來後母親不在了,又失去老父親,她覺得兩人經曆相似。
她的内心是千瘡百孔的。
但周嵘他自己清楚明白,他哪有什麼家人了,在他第二次離開那一刻,他是徹底失去家人了。
但,這又有什麼區别呢。
周嵘用橙色的奶油,削出兩個類似狗耳朵形狀的奶油。
他手一頓,力度沒控制好,狗耳朵缺了一個角,“我可以當你弟弟啊,姐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以後就是你親弟弟了。”
周嵘話說的很真誠,語氣堅定,笑意盈盈。
許小荷感受到了明媚光芒,像空寂了很久的河流,突然有暖流湧動迸發,似乎在失去所有世界上在意的人後,又有人對她說,這世界上,還有人會站在她這一邊。
許小荷撲進周嵘懷裡,淚水控制不住留下,放聲痛哭。
“人總是喜歡在痛苦處來回徘徊,自己深陷其中,就想找到那個能帶着自己走出來的那個人,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關心我了,我不清楚我在堅持什麼,在見到你那一刻,我就想,我們兩個是同樣的人,可是,越是相處,我才發現,你比我堅強好多。”
周嵘輕輕拍許小荷的背部,他認真聽許小荷說的每一句話。
周嵘想到的是。他在那趟火車上,抓住的那個少年。
“能帶着自己走出來的人。”周嵘喃喃道。
許小荷清秀的臉龐,臉上滿是淚痕,她沖望向她的蔣深羞澀笑了下,一點也不像三十歲的女人,蔣深把小手伸過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