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大家都知道這隻是個借口而已,白書達年紀又不算多大,這麼做也是為了給家裡的小輩鋪路。
他的長子為人處事圓滑,算是天生的官場料子,再加上腦袋好用、又有關家幫襯,前途不可量。
次子雖然不擅長那些勾心鬥角,但卻自幼就醉心于筆墨丹青,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
但到了白元修這兒嘛......事情就直接跑偏了。
“我才剛剛會識字那會兒,我爹就塞給我一堆什麼之乎者也的東西看,可沉可沉了,還說看不完就不許吃飯。”
白元修哼哼兩聲:“但我娘和哥哥心疼,總是背着給我送點心吃,這事兒被爹發現後,拿藤條抽了我兩個哥哥一整天,背上皮都爛了,你說他狠不狠心。”
白元修說着自己兒時的事情,表情異常生動,整個人都顯示出一種不符這個年紀的活潑感來。
雖然在這一路上白元修都在說着自己家裡的事,現在講的内容也不是他第一次給蕭青說了,但蕭青隻是安靜又認真地聽着,沒有絲毫不耐。
白元修注意到蕭青那頻繁看過來的視線,拿手背抹了抹臉,有些疑惑:“是不是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了?”
蕭青一本正經:“嗯,湊過來點兒,我給你擦。”
白元修不疑有他,隻半蹲下來湊到蕭青面前任由對方動作。
他們倆身高相差無幾,平日裡很難有這種視線高度錯開的時候,就算有也是打得昏天黑地了,哪兒有這麼和諧。
此時白元修感受着那在面頰上輕觸着的涼意,隻覺得這世間的事兒還真是說不準,要是幾年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和左護法相處得親密無間,他多半要抖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日光明媚,白元修和蕭青來到一處不算大的宅院前,白元修眼尖,隻快走了兩步湊到門那兒仔細看了看,他摸摸那嶄新锃亮的門環,心裡一下就有了數。
他拉起門環開始敲,速度敲得飛快,讓人聽得心慌。
果然,一息的時間都沒到,這扇剛漆了新漆的門就嘩的一下打開了,門裡的人捂着半邊耳朵,一臉幽怨。
白元修臉上堆着壞笑:“大哥,别來無恙啊?”
門内的男人瞪着白元修:“你故意的是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他還是一把扯過白元修的手腕,小聲道:“爹本來想讓你吃點兒苦頭,但我想着要是再磨一會兒,你這家夥說不定要把門拆了。”
白元修豎起大拇指:“還是大哥懂我。”
說完,他朝自家大哥和蕭青介紹起對方來,又等兩人說了幾句客套寒暄後才催:“大哥,我腿都站酸啦。”
于是在白元修一路的魔音催促中,三人幾乎是飛快地就來到了堂屋。
白元修和蕭青兩人是習武之人,還隔着一段距離就聽見一個女聲在瘋狂輸出,聲音很溫柔、但氣勢絲毫不減。
這會兒白元修也不能蹿過去說“人來了、我們都聽見了”,隻能尴尬地朝蕭青一笑,繼續跟着自家大哥繼續往前走。
果不其然,他們三人跨進門的時候正好就看見白家老爺白書達和其夫人正在吵架。
其實說是吵架也不太準确,因為那面若銀盤的白家夫人正闆着臉,而她前面的白書達正縮在椅子裡,努力減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聽到動靜後那夫人轉過頭來,在看到來人的瞬間,原本還冷着的臉立刻回暖。
“怎麼來得這麼早,之前說是要天黑後才到呢,”她拉着白元修的手,眼裡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讓她眼角都出現了幾條細細的皺紋:“快快快,來坐下,休息休息。”
白夫人一手拉着白元修,一手拉着蕭青,在無人能看到的角度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來,嘗嘗這個,元修說你愛吃點心,這是今天一早就備下的,說是放了荷花瓣的餡兒。”
“還有這個,這是剛出鍋的糯糕,雖然不甜,但是軟糯可口,吃起來也不錯。”
蕭青看着面前越來越多的糕點,一邊覺得自己吃不完了,一邊又覺得自己不能拒絕這樣的關懷好意,最後隻能無措地看了白元修一眼。
白元修原本是想讓自己的家人和蕭青多相處相處、于是一直就沒插嘴說話,接到蕭青求助的目光後這才開口:“娘,我的份兒呢?”
白夫人一愣:“你不是不吃這些的嗎?”
白元修癟癟嘴,挽着母親的手臂晃了晃:“我都好久沒回來了,想嘗嘗嘛。”
說完,他松手身子一轉,抓了一塊還熱乎的米糕就往嘴裡塞:“我和阿青分着吃吧,對了,我——”
他話音都還沒落,忽然眼角掃到一個影子,隻一瞬間汗毛都全豎起來了。
堂屋角落處不知何時出現了個淩亂模糊的身影,正靜靜地伫立在那兒、注視着堂屋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