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教主憎惡之人是誰?”即使被攫住下颌,顧清淮嗓音仍舊沒有絲毫顫抖,深邃眼眸沉靜如水。
衆人在旁聽着心中卻已有了猜測,畢竟放眼整個江湖,名字中帶“淮”字還能被桑妩憎惡的,也隻有正義盟盟主顧清淮。
果然,隻聽桑妩幽幽開口,“此人毀我分舵,殺我護法,此等罪不可恕之人遲早會慘死于本教主的滅魂鞭下。”
一旁的紫霄白虎兩使聞言立刻單膝跪地,齊聲道:“尊主武功蓋世,似顧清淮此等小人隻配被您踩在腳下。”
竟真的是顧清淮……哪怕早有猜測衆人仍是不免心中一震,這一任的正義盟盟主顧清淮年紀雖輕威望卻極高,隻是他素來深居簡出,哪怕是正義盟中見過他的人也是寥寥無幾,而魔教中人目前見識過流雲劍都威力還活着的,恐怕也隻有那重傷昏迷的青鸾使一人。
卻不知這女魔頭和顧盟主對上,會是誰勝誰負。
顧清淮早在桑妩初次提及時便知她所說之人定然是他,畢竟他和她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桑妩唇角笑意漸深,輕輕撫過顧清淮漂亮的下颌,纖白手指看上去似乎柔若無骨,卻沒有人會忘記這雙手方才是如何斃人于瞬息之間。
“你這身俊俏功夫是跟誰學的?”桑妩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眼眸,她無聊時曾修習過浮光教最上乘的媚術,隻是自從她習成後從沒有用來魅惑男子,反而時常助她分辨一個人有無撒謊。
這自稱郁淮的少年剛剛被她掌掴,臉上紅痕尚未消褪,對上她灼灼的視線卻隻淡然一笑:“在下無父無母,隻是曾經有一位姓郁的俠士路過村子,僥幸得他傳授武藝,我便也随了他的姓。”
姓郁的俠士,會的還是她浮光教的武功……教中姓郁之人衆多,一時難以核查,少年這番話看上去倒真是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桑妩像方才對待顔旭那般,手掌緩緩下移按在顧清淮胸口,再次問道:“那你為何要來這天阙峰?”
眼前的少年頓了片刻,竟伸手覆在了她手背之上,少年手心溫熱幹燥,似乎毫不緊張,“他們說那姓郁的大俠是魔,不,是浮光教的人,說他不是好人,我卻學了他的武功自是罪大惡極,因此他們将我趕出村子,我無處可去,隻能來浮光教求一容身之處。”
顧清淮擡眸,直直對上桑妩探尋含笑的目光,輕聲懇求:“求教主垂憐。”
眼前的少年目光沉靜而又專注,如月光下湖面潋滟的水波,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桑妩伸手緩緩撫過少年深邃的眼角,贊歎道:“這雙眼睛可真好看,像秋月下清澈的湖水。”
桑妩嗓音極輕極柔,尾音更是帶着妩媚的卷,卻聽的顧清淮淡漠的身軀猛地一震,一股久違的悸動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開來。
他幼時生的胖,阿姐時常嫌棄他長的像個球,卻唯獨喜歡他的眼睛,說他的眼睛像秋月下的湖水一樣清澈澄淨。
沒想到多年後再次聽到同樣的話,卻是從這個魔頭口中說出。
眼前的女子一襲紫衣妩媚燦爛,仿佛将漫山香雪聚于一身,顧清淮卻清楚地知道這樣明豔的外表下藏着的,其實是一顆極其狠辣無情的心。
顧清淮心中漸漸泛起冷意,他的阿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他怎可将這魔頭和阿姐相提并論。
他正欲避開視線,卻聽見桑妩笑着又道:“這麼好看的眼眸若是染上水色,想必會更誘人。”
話音剛落桑妩蓦地掐住顧清淮脖頸,柔軟的手指卻像是有千鈞之力,牢牢桎梏住那脆弱而又修長的地方,讓人絲毫動彈不得。
誰也沒想到桑妩上一刻還和顔悅色,下一刻便會突然動手,顧清淮呼吸被驟然切斷,沒多久胸腔中的空氣便一點一點消失殆盡,他雙手垂在身側用力地緊緊攥着,克制住體内洶湧翻騰着想要反抗的内息。
少年清冷的臉龐漸漸染上異常的潮紅,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淚水,可那顫抖的水光之下仍是一片沉靜的湖面,淡色的唇角甚至慢慢揚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桑妩心中倏地一震,随即一股漫天的暴戾漸漸從四肢中湧出,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人露出笑意,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你這是在用笑容掩飾痛苦麼,”桑妩手指漸漸加力,嗓音冷冽而又魅惑,“真想看看你被弄到崩潰時,是否還能這般冷靜淡然。”
話音剛落,桑妩終于松開那給少年帶來窒息痛苦的手,不再理會那因為終于得以呼吸而劇烈喘息的身影,施施然走到下一個人面前。
顧清淮胸口劇烈的起起伏伏,腦海裡卻再次浮現幼年之事。
在石河村時,他因為練功沒有進展被阿爹狠狠責怪後一個人在河邊哭泣,其他的小孩子都跑過來圍在他身旁笑話他,是阿姐過來将那些人趕跑,又将他抱在懷裡對他說:“你若是難過痛苦,在外人面前便更要笑着,多笑笑也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後來每次他不開心,阿姐總會想方設法地讓他開心起來,後來不管他再受到怎樣的傷痛,臉上都會挂着笑意。
桑妩并不關心顧清淮在想些什麼,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她已将剩餘之人走遍,除了那郁淮,便隻有一個叫應拭雪的男子長相能入她眼。
隻是,他們口中都沒有一句實話。
有的人嘴上說着喜歡她可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惡心,而那個郁淮,一舉一動看似天衣無縫,卻有兩處破綻。
他口口聲聲求她垂憐,可她手掌之下的心跳卻是緩慢而又沉穩,分明是對她的靠近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他說自己沒有容身之處,可是就憑他這張臉,他在哪兒都能過的好,何必要來這天阙峰。
這些人,不過是各懷鬼胎。
要麼是看上了青冥宮的财富,要麼就是想要她的命。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