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五十分,殘陽如血。
中央車站前,人流漸漸稀疏。梨紗獨自站在電車進出站口,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臉上,像一汪幽藍的湖水,襯得她面容如瓷器。
“看來我遲到了。”
清潤的嗓音從背後傳來,梨紗的睫毛顫了顫。
她轉身,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他。
幸村精市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完美的社交距離。
他換了常服,白襯衫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手腕,深色長褲襯得雙腿修長筆直。
整個人宛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刀,優雅從容,卻隐隐透着鋒銳的壓迫感。
“不是,是我來得太早了。”梨紗唇角彎起,露出一個标準的營業式微笑,眼底卻平靜冷淡,“沒想到神之子大人,會這麼……恪守時間呢。”
“和松野同學的約會,自然得認真對待才是。”
幸村上前一步,微微傾身,眼瞳流轉着微妙的光澤。
他的睫毛很長,垂落時像是細密的蛛網,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帶着微不可察的攻擊性,讓她的呼吸不自覺地一滞。
“約會?”梨紗眼尾微挑,笑意不達眼底,“我還以為……這會是一場‘清算’。”
空氣凝滞了一瞬。
“随你怎麼定義呢。”幸村眯起眼睛,頰側綻開一個春花般絢爛的笑容,像是被她的挑釁逗笑了。
他又問她:“決定好要去哪了嗎?”
梨紗從包裡抽出兩張票券,指尖輕輕一彈,紙張發出清脆的聲響。
“既然要玩,就玩點刺激的。”
幸村垂眸,看清票面上“巨蛋遊樂園·鬼屋特惠券”的字樣,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鬼屋?”
“怎麼?”梨紗歪頭,唇角噙着一抹壞笑,“傳說中的神之子大人,該不會怕鬼吧?”
幸村掀起眼皮瞧她,唇角微勾,笑得漫不經心。
“我隻是擔心……松野同學被吓哭的話,該怎麼安慰才好呢。”
梨紗眼神一沉。
“原封不動還給你呢,幸村君。”
說完,她轉身走向電車進站閘機口。
-
半小時後,兩人站在鬼屋入口。
昏暗的燈光下,鬼屋的招牌閃爍着猩紅的光,像是某種無聲的挑釁。
梨紗側眸瞥了身旁的少年,他嘴角仍挂着那抹從容的微笑,但垂在褲側的手,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着。
(呵…果然在強撐。)
(你也就現在能裝得這麼從容了。)
一想到等會兒要發生的事,梨紗就忍不住想笑。嘴角翹起的弧度,簡直比AK還要難壓。
這個号稱“神奈川最恐怖”的鬼屋,可是她花了一個下午精心篩選的。
遊客評價中,“吓到腿軟”、“終身心理陰影”等關鍵詞霸榜,連職業恐怖片演員都在體驗視頻裡破了防。
根據原作公式書,這位“神之子”幾乎沒有弱點,無論是在手術台上面臨癱瘓風險,還是在全國大賽遭遇強敵,他都永遠相信自己是絕對的強者。
但——
越是繃得緊的面具,碎裂時越精彩。
恐怖綜藝常客的經驗之談……
那些在鏡頭前,永遠遊刃有餘的頂流,最終不都在鬼屋的突然驚吓中現了原形?尖叫着抱住工作人員,或是吓得淚流滿面……
今晚,她就要親手拍下這位“神之子”完美表象下的醜态,讓他知道什麼叫人間險惡。
推開那扇斑駁的鐵門,冷風卷着潮濕的黴味撲面而來,隐約還能聽見深處傳來的凄厲尖叫和金屬碰撞聲。
“害怕的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梨紗故意放慢語速,唇邊挂着明晃晃的挑釁,“畢竟神之子要是被吓到腿軟,傳出去可不太好聽呢。”
鬼屋内光線昏暗,僅有幾盞慘綠的應急燈提供照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隐約察覺到,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臉上。
“松野同學這麼關心我,真是讓人感動。”他傾身偏頭,溫熱的呼吸擦過她的耳際,“不過……該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這家夥……真的不怕?)
正當她暗自疑惑時,一隻慘白的手突然從牆壁裂縫中伸出!
“啊——!”
一聲驚叫劃破鬼屋陰森的走廊。
但梨紗的尖叫并非源于對“鬼手”的恐懼,而是——頸窩處突然傳來的溫熱觸感。
她戰戰兢兢偏過頭,看見頸窩擱着一抹深藍色,幾縷偏長的發絲垂落到她胸前。
呼——
吓死寶寶了。
原來是個人啊。
那個向來從容優雅的少年,此刻正把她當作抱枕,從背後将她整個人環在懷中,額頭抵在她肩頸處微微發顫。溫熱的呼吸透過單薄衣料,燙得她皮膚發麻。
(他真的……在害怕?)
梨紗眨了眨眼,感受着腰間收攏的手臂和背後傳來的心跳。
少年清冽的薄荷香混着鬼屋潮濕的黴味,形成一種奇異的暧昧。她遲疑地擡手,指尖輕輕落在肩頭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
“乖~不怕不怕……”聲音刻意帶着幾分柔軟,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左手順着他的發絲輕撫,右手卻悄悄摸出手機,借着昏暗光線打開前置攝像頭。
鏡頭裡,平日清冷自持的“神之子”,此刻正緊閉雙眼埋在她頸間,纖長的睫毛在蒼白臉頰投下細碎陰影,淡粉色的唇無意識地抿緊。
梨紗忍着笑意連按數次快門,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