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一手捂着嘴巴一手關窗戶，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市裡的公交車居然能跑這麼遠，結合廢水處理廠這個地标性的建築，估計是已經出了T市了吧？

公交車行進的道路異常狹窄，好像時時刻刻都有翻車的風險，這十分考驗公車司機的技術，因為道路兩側都是碩大發臭的黑色泥坑。

關上窗戶，江小白惡心的感覺還是沒退，幸好窗外風景不錯。廢水經過水渠被引到泥坑裡，居然開出了一朵又一朵臉盆大小的荷花。

此時還不是夏季正經賞荷的時間，這樣一朵又一朵，一朵粉紅過一朵的巨大荷花與碧翠連天的荷葉顯得十分壯觀。盡管聞不到荷花的香氣，隔着窗，江小白也幻想出了那沁人心脾的味道。此時此刻，污泥，臭水，清荷，碧葉，春寒料峭，花開滿園，這些天差地别矛盾叢生的詞彙就這麼活生生地擠在一起，映入眼簾。

帶着蓬勃的生命力，從數不清的渾濁和黑暗中掙脫出來，迎着陽光，迎風飛舞。

“看什麼呢？到了。”排骨哥拍了拍江小白的肩膀，江小白轉過頭朝他笑一笑，拖着行李箱下了車。

公交車走的時候在地面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黑線，濃煙滾滾過後，江小白眯起眼擡頭看了看面前的巨大鐵架子，架子上，碩大的廣告牌内部通着二十四小時不滅的燈，燈光将廣告牌照射得如同懸在半空中的巨大燈籠。

藍色的廣告牌，白色的大字——樂行書廠。

空氣中還是能聞到似有似無的臭氣，排骨哥撓撓頭，朝着四周随手一指，“喏，這邊是造紙廠，那邊是廢水處理廠，這邊……”他幹枯的手臂指向前方，那裡有綿延不絕的高大楊樹，筆直的楊樹中央開辟出來一條小而窄的土道直通廣告牌的鐵架子，“就是咱們幹活兒的地方。”

江小白點點頭，排骨哥輕車熟路，帶着他穿過矗立的鐵架子，走上了小土路。道路兩旁的楊樹年頭有些久了，看上去都又高又敦實，為了讓它們長得光滑筆直，主幹多出來的枝桠都被人們砍掉了，隻留下了随着生長拔高撕扯變形的瘢痕，那些數不清的傷口，像一隻隻眼睛。

江小白被這些“眼睛”注視得有些不舒服，于是他特意小跑幾步跟緊排骨哥，幸好這書廠離道邊不遠，一路上左拐右拐穿梭了十來分鐘，總算是到了。

密林之中連片的銀色廠房，因為樹蔭的遮擋，銀色的房頂在陽光下也并不刺眼，廠房右側連接着又一排低矮的藍色房子，排骨哥說那裡是食堂。

“先去領工牌，你要是覺得這份工還行，我再帶你去看宿舍。”排骨哥抽了一根煙，帶着江小白進了最中間的銀色房子。

白的牆體，白的天花闆，白的桌子上放着一個白的電腦，電腦後面坐着一個聲音尖細的女人，嘴角的皺紋像是撇嘴撇多了形成的，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這是佟姐，叫佟姐。”排骨哥說。

“佟姐。”江小白老老實實地叫到。

從他們倆進門以來，佟姐的目光就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江小白看了一眼，她在玩兒蜘蛛紙牌。一局終了，佟姐趁着紙牌滾動的檔口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遍江小白，眉毛挑了挑，對江小白身旁的排骨哥說，“試用一千五，轉正兩千。行就幹，不行就走。”

話說完，紙牌滾動結束，她又忙不疊地玩了起來。排骨哥在電腦桌下面撞江小白的手，“問你話呢，行不行？”

“哦，行，行，”江小白默默握了握拳頭，他的掌心裡都是汗，好像下了很大決心，“……可以，包吃包住，是吧？”

佟姐沒回話，排骨哥陪笑到，“可以可以。哈哈，那個，佟姐……他是我介紹來的……嘿嘿……”

佟姐玩完一局，斜瞟了一眼排骨哥，清清嗓子，“你介紹過來的，這個月給你加一百介紹費。”

“謝謝佟姐，謝謝佟姐。”排骨哥點着頭哈着腰，一邊謝一邊拽着江小白的胳膊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佟姐在背後說了一句，“他的事，你負責。”

“哎！”排骨哥應和到。

出了這一間，去往下一間，排骨哥一路上喜笑顔開，“小白，哥不白賺這一百，等月底發下來了，哥帶你去吃燒烤去。”江小白苦澀一笑，從褲子口袋裡摸出身份證交給這一間的工作人員，這房間裝配大同小異，同的是都是白色，異的是這一間是兩個人，一個拿着江小白的身份證做記錄，另一個打印工牌。

每個人都沒有過多的話，甚至可以用死氣沉沉來形容，工牌做好穿上帶子，江小白收起身份證，接過工牌一看，白色的底，藍色的字。

【成書部第四小組組員江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