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别起的發絲随着垂下的腦袋一點點滑落,不過暫時沒被遮住視線,不甚在意的少年依舊全神貫注地捏着泥巴,想要調整出一個勉強看得過去的形狀。
“沒關系,慢慢來……”婆婆輕聲緩調地指導他的動作,卻被小店員風風火火地打斷了。
“奶奶!東西我放這兒了!”
那小孩麻利地把找到的東西放上前台,留下一句話就又溜回了内室,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是阿泰的那個?”江島擡起頭,在他的精密操作下,泥坯最終還是慘烈地崩塌了。
反正他也得從頭開始了,婆婆先放下他這邊,起身叫上茶渡去确認燒制好的成品如何。
茶渡看着江島的大作猶豫了一下,很快被對方用沒被泥水弄髒的胳膊肘怼了怼腰。
他催促道:“去吧去吧,我自己再摸索一會兒。”
江島目送茶渡跟上店長婆婆,接着把視線轉向了坐在他右手邊的石田。
這人倒是特别得心應手,沒兩下就捏出了一個漂亮的雛形,現在已經進行到了收尾的修坯階段。
不愧是手工部的中堅成員,聽說最近還被求着上任部長的位置呢。
“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厲害啊——”
江島給他展示自己手下的一片廢墟。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搞得定呢。”石田呵了一聲,口嫌體正直地挪凳子過來,扔下了他那邊已然完成度90%的小花瓶。
“诶,有嗎?”江島從沒覺得自己是全能人士,“我手工課可是多虧老師放水才合格的。”
濕軟的陶泥被揉着回歸原點,他再次嘗試給泥團子開個正常形狀的口。
石田幫他看着,随口接話:“那你做得有多爛啊。”
江島忍不住笑:“嗯……我自己都看不下去的那種爛?”
眼見着那個的口子越開越歪,石田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捉住他的手試圖掰正他的動作。
少年的手指纖細柔軟,卻也能摸到一點拉弓留下來的硬繭,就這麼乖乖地任人擺弄成像模像樣的手型。
石田挑剔地打量了下,幹脆覆上手去帶着他做。
……還别說,比讓江島自己搞好多了。
“妙手回春啊,Dr.石田。”某手工笨蛋露出欽佩的表情。
石田嗤笑:“可别叫我醫生。”
他們倆以往的交流大多圍繞着弓道或者學習,很少有聊到其他東西的時候。或者說除了弓道場和教室,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交集的場合。
今天是個意外,也是個好機會。
“……我說,”他帶人捏着泥巴,超絕不經意間插入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耳朵上那個是滅卻十字吧?”
“嗯?”江島卻疑惑地偏過頭,“那是什麼?”
石田頓住。
沒有他的助力,形勢大好的泥坯又變成了歪來倒去的模樣。
正好茶渡也回來了。
“當我沒說。”
他抽身坐回自己的桌前。
江島下意識擡起幹淨的手腕去碰耳朵,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茶渡見此,以為他是覺得鬓發擋眼,順手就幫他别了上去。
少年眨眨眼,回過神:“阿泰,你做的什麼呀,可以給我看看嗎?”
東西被仔細裝在一個小禮品盒子裡,抽拉式的外殼打開很方便,茶渡直接把内膽拉出來:“給。”
軟墊凹陷處放着的是一隻胖乎乎的陶瓷小狸貓,不像外面店裡賣的那麼制作精美,但憨态可掬的笨拙樣子直戳江島的心。
他哇了一聲:“好可愛!”
茶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東西收好,又放到他邊上:“你喜歡就好。”
“诶?”江島睜大眼睛,“是給我的嗎?”
高大的少年依舊寡言少語:“嗯。”
“謝謝阿泰!我超——級喜歡!”
他在這種時候從不吝啬自己直白的贊美和明媚的笑容。
石田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繼續在他的花瓶上刻着十字紋路。
——
“喲,你回來了。”
家裡已經變成了某知名不具靈異節目的發燒友聚集地,黑崎一護隻能跑來江島家躲清淨了。
他伸伸脖子:“實央呢?”
“說是跟茶渡去玩了。”朽木露琪亞扶着玄關的櫃台低頭換鞋,反問道,“怎麼不去問他本人?”
“總覺得天天跟人發消息問你在哪好像有點怪怪的……”黑崎嘟嘟囔囔。
朽木完全沒聽清他說什麼,擡眼時不經意掃過櫃子上的相框,又突然眼神一凝。
玄關這裡不僅放着江島父母的牌位,内側還擺了一張全家福照片,她之前從來沒有特意端詳過這張照片,所以也是第一次注意到……
其中的江島媽媽,正好戴着一對滅卻十字樣式的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