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想知道?”祁瀾又問了一句。
“你很在意?”平淡的聲音裡似埋着極細的獵線。
路無憂一愣,是了,他怎麼突然問起白月光的事情。
祁瀾的問話,讓他覺得自己好似纏着不放前任的男鬼一樣,在背地裡陰暗盤算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想到這裡,路無憂自己先掉一身雞皮疙瘩,這種想法要不得!
可如果說不在意,又未免太假。
不可否認,祁瀾每次提到白月光時,路無憂是難受的,但他清楚自己早就失去在意的立場,如今隻能逼着自己釋然看開,多面對白月光一事,也許就能習以為常。
沒錯,這不過是他面對二人關系,為求平常心所行之舉罷了。
況且他還借用過白月光身份行事,問一下名字也很正常吧?
路無憂想完又理直氣壯了起來,“咳,以咱們現在的關系,還有什麼在不在意的,就是好奇一問。說來聽聽嘛,說不定我還見過呢。”
祁瀾目光緩緩掠過路無憂面龐,最終落在少年飽滿的菱唇上,“你以為,我與你如今是何等關系?”
路無憂:“?”
路無憂一時弄不清祁瀾的意思,試探道:“因果關系,互幫互助的那種?”總不能是主仆關系吧?
除此之外,路無憂想不到兩人還能是什麼關系。
他也不敢想。
祁瀾下颔微收,語氣冷淡:“既是這種關系,就休問私事。”
說罷,祁瀾徑直轉身走進船艙。
路無憂望着祁瀾離去身影,心中憋悶,半晌才輕“嘁”一聲,心道:“不問就不問,回頭我就提着一打話本子賄賂淨貪問去。”
晴空下,如細長柳葉的靈舟張開甲闆結界,迅速騰空而起,往中洲方向飛掠而去。
“啊湫!”
剛從書局出來的淨貪狠狠打了個噴嚏,僧袍袖袋裡新買的話本子差點滑落出來,他慌忙摟緊袖袋,左顧右盼,生怕尊者突然出現把懷裡寶貝給收繳了。
袖袋裡露出話本封面一角,隐約可見得繪着白色袈裟與赤紅衣袖交疊糾纏,上面有漆金草書标着“歲安特供”四個大字。
小禅僧朝周圍張望了好一會才放下心來。
去往中洲的靈舟已經啟程,有路前輩在,尊者怎會有餘力分神監察他們呢。
話說回來,不知尊者是否還滿意自己給兩人精心挑選的靈舟。
以往長線出行,至少四五人同舟,然而這次隻有路無憂祁瀾二人。
一開始路無憂不覺有什麼問題。
直到推開船艙的門,他才注意到,此次出行的靈舟竟未設獨立隔間,整個艙室渾然一體,廳堂與寝室毫無阻隔地結合在一起。
艙中空間不大,日華透過舷窗映得室内光亮生輝,一張玄木矮案居中而設,案上嵌着驅動靈舟的晶靈裝置,數步之遙外,便是臨窗而設的寬大矮榻。
矮榻尺寸恰好可供兩人同床睡卧,織錦被褥上堆滿軟蓬蓬抱枕。
若是一人倚榻而卧,一人端坐案前,隻要稍稍伸手,指尖便能觸到對方衣擺。
素雅的竹編席毯鋪就地面,三兩蒲團散落其間,随時允人坐卧談道,艙壁兩側琉璃窗,可觀朝霞與星月。
這般布局,不似趕路,更像是一場私密同遊。
兩人相處的界限也變得微妙模糊起來。
除非路無憂或祁瀾其中一人到甲闆打地鋪。可祁瀾要驅動靈舟,無法長時間離開艙房,路無憂這半殘之軀,更不可能抗得住這高空烈日與罡風。
路無憂站在艙門邊上,“這布局……是不是有點不妥?要不回去換一艘?”
“無妨。”祁瀾在矮案前端坐,“且不說一來一回浪費時間,以你我二人如今關系,無需多想。”
反正更親密的事情也已做過。
祁瀾都這麼說了,路無憂也沒有再回避的道理。
路無憂進了房間,在案幾前扯了個蒲團,靠着矮榻坐下。
坐下後,這厮又覺得兩人靠得太近,正想準備挪窩時,聽祁瀾問道:“你如何得知鬼市時辰地點?”
鬼市與問道大會不同,開市向來毫無定則。
今年隐于中南洲邊境水鄉的煙波深處,來年或許就潛進了東洲霧鎖的山林懸崖,開市時辰也是全憑機緣,或是初秋日出時,或是隆冬深夜。
路無憂想到祁瀾需要考量靈舟航程與時長,以防出差錯,有疑問很正常。
他停下挪窩動作,解釋道:“好比問道大會召開前,各仙宗會收到主辦宗門邀約,對于鬼市來說一樣,也會提前給我們發請柬。”
荒川鬼市為交易所存在,自然少不得各方來客,那些在道上赫赫有名之輩,皆在鬼市主人的邀約之列。
不才,路無憂正是這些妖魔鬼怪中的一員。
至于邀請後,去不去也是全憑個人意願,但大部分人都不會錯過這次機會。那些在仙宗眼中諱莫如深的消息與資源在外界難以獲取,但在鬼市上就說不定了。
就像路無憂與祁瀾這次去,便是為了獲取白袍人線索。
路無憂拿出一枚漆黑令箋遞給祁瀾,“這骨箋便是鬼市主人所發,托陰靈送遞。”
兩人的手一觸即分。
骨箋呈楓葉形狀,入手沁涼,詭谲紅字恣肆粗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