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憂仔細想來,杞骁言行處處是矛盾。
歲安重建至今,杞骁一直在城中,連坊間百姓都知道的事他又豈會不知。留竹園異火案牽連不少權勢,底下的人再怎麼能幹,總得将調查案簿讓他過目,杞骁卻說自己并不清楚實情。
恐怕他早就知道這次祟疫是莫憐的報複。
現在城中感染嚴重,靠杞骁聯系多方苦苦支持,新仇舊恨算起來,莫憐又怎會放過他?
所以不論如何,得找到杞骁。
路無憂與祁瀾問了府裡執事,說是往常這個時候,杞骁都在主殿處理事務。但兩人接連找了主殿和議事廳,都未見杞骁。
杞行秋在主殿裡看着陣盤出神,見他神思恍惚,路無憂也不好再刺激他,倒不如讓他好好留守殿中觀測,有淨嗔淨貪在,不至于出太大問題。
杞遊那邊,路無憂也派了舔月在他院中看守。
夜幕已落,城裡祟氣漸濃,沉沉白霧再度降臨,籠罩着房屋街道,連城主府都未能幸免。屋檐下的籠燈被次第點亮,恍若一隻隻迷蒙的眼睛,在濕漉漉的霧中緩緩睜開。
祁瀾看着周圍白霧,略一思忖道:“先去偏殿。”
偏殿每日都要往來送藥,杞骁也許去與宋紫菀商讨事宜了。
兩人當即往偏殿趕去,不料在途中遇見了神色慌張的宋紫菀。
宋紫菀見着兩人,似松了一口氣,看起來正要找他們。
祁瀾看她神色不對,問道:“發生何事?”
宋紫菀心有餘悸道:“方才我聽執事說,你們在找杞城主,而我原本與他約定在偏殿商議餘下藥材一事,但他遲遲未來,我怕他出事便到他寝殿找他,可我正欲敲門時,卻聽見房中傳來他哀求的聲音。”
“他說的是‘莫憐,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還要怎樣。’”
宋紫菀怕被發現,不敢多聽,迅速悄聲離開了寝殿門口,趕回來找路無憂與祁瀾。
聽起來像是杞骁受制于莫憐幹了些壞事。
路無憂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但目前杞骁的行為确實有些可疑。
祁瀾對宋紫菀道:“你且先佯裝無事,回主殿等候,待我與無憂去查驗一番。”
路無憂還在思索杞骁一事,未察覺祁瀾當着宋紫菀的面不帶姓地喚他名,顯出兩人親近的關系。
然而宋紫菀貌似也并不詫異,隻勸他們小心行事,便轉身離去。
杞骁的寝殿在府邸的另一邊,有些遠,通往寝殿的路也似乎格外地暗,沿路的石燈隻起到裝飾作用,昏暗火光裡有細小蚊蟲飛舞。
路無憂與祁瀾走在路上。
越靠近寝殿,空氣中的祟氣逐漸濃重,白霧開始彌漫在路間,讓人一時分不清這霧是水汽還是祟氣所化。
路無憂腳步極輕微地頓了一下。
祁瀾走在前面,似有所感地回頭望他。
路無憂裝作觀察周圍,道:“我隐約感覺到些詭祟氣息,得多加小心。”
之前他隻跟祁瀾提過自己能感知與詭祟的聯系,但沒有說明是靠丹田的反應來覺知,因此祁瀾實際上并不知道他的丹田會受詭祟影響刺痛。
普通的借口瞞不過祁瀾,但隻說一半的真話可以。
果然,祁瀾未再多問,放緩了腳步,讓他跟緊在身後。
路無憂臉色微微發白,自從剛才起,他丹田刺痛又再度複發,反噬印記像是受到這股祟氣的刺激,竟突破了淨靈丹的壓制活躍了起來。
看來莫憐的确在附近出現過,否則上午才吃過的淨靈丹不會這麼快失效。
趁祁瀾不注意,路無憂悄悄咽下口中的淨靈丹。
淨靈丹短時間多吃無益,會讓之後的反噬反撲得更猛烈,但眼下,路無憂實在不好讓祁瀾停下來幫自己就地淨度。一來此處危險不說,二來他也想推遲淨度時間,盡量合并減少淨度次數。
能用自己解決的,就不去麻煩祁瀾了。
淨靈丹入腹發揮作用時,路無憂與祁瀾來到杞骁寝殿前,裡面亮着燭火,祁瀾上前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一縷若有似無的脂粉香透過門縫傳來。
兩人立刻破門而入。
殿内空無一人,隻有燈架燭光因開門的勁風半明不滅,室内物件影子投在地闆牆壁上若隐若現。
路無憂警惕着四周,生怕再有飛蛾撲出來,被他下意識切開。
祁瀾道:“我用神識探過了,除你我二人,殿内并無活物。”
金丹以上的修士可用神識探查普通活物及低階祟物,修為越高,可探查的範圍越大。
差一咪咪就到金丹的鬼修,路無憂:“。”
不早說,這樣顯得他有些笨。
眼下找不到杞骁,看樣子他像是知道兩人要來,提前離開了。
寝殿布置非常簡樸,沒有交戰痕迹,案桌上整齊碼着公文,唯有一沓散落在旁的信件。路無憂與祁瀾走近查看,這些信似乎保存了許久,即使是在充滿靈氣的殿内,不少邊緣已開始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