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何曾見冷淡自持的祁瀾如此評價一個人,不,說是“評價”未免太過正式,這分明是對自己道侶的親昵調侃。
衆人覺得自己好像無形中被喂了一把糖,還是帶刀子的。
杞行秋的眼神在路無憂身上來回打轉了幾次,頗有可憐的意味。
路無憂才不管他眼睛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他剛才就想好了,他和祁瀾隻是被因果和反噬暫時綁定在一起,祁瀾助他緩解反噬,不過是為了了結因果,他不應對兩人以前關系有過多留戀,更不該在意白月光一事。
待因果了結後,兩人自會橋歸橋,路歸路。
當務之急,是盡快尋得詭祟和幕後真兇的線索。
之前面對藥宗弟子詢問表現異常的人家住在離留竹園不算遠的小巷裡,過去需要些時間,衆人順便兼顧沿路巡查施藥的任務。
小藥童從儲物袋裡取出幾個巴掌大的青色紙鶴。
淨貪好奇道:“這是什麼?”
小藥童揚起小臉,自豪道:“這是宋師姐發明用來施藥的藥鶴。”
藥鶴像是百姓祈福常疊的千紙鶴,由特殊符紙折疊而成,眼睛是兩小墨點,略施加靈力,便可飛起來,載着腹中藥粉往空中撒去。藥粉無色無味,揮發後能與祟氣相消,淨化空氣,等藥粉用完了,藥鶴會再飛回來裝填。
一隻藥鶴半刻鐘就能淨化一條街。
此外,藥鶴還能将強身健體的藥包挂到每家每戶的門上,供人定時取用。
杞行秋贊賞道:“這藥鶴極大節省了人力,宋道友醫者仁心,居然能想出此法。”
宋紫菀笑了笑,“一些小巧思而已。”
藥粉隻能維持短時間的淨化,因此每日定時灑掃。
小藥童将藥鶴派發至衆人手中,路無憂也分到了一隻,看着藥鶴在掌上展翅,覺得頗為有趣。但他修鬼道,與其他人不同,體内隻有與陰氣相關的鬼力,無法催動藥鶴。小藥童修為不高,看不出路無憂是鬼修。
路無憂手心托着藥鶴,打算将它遞給淨貪,讓他幫忙灌點靈力。
不想一隻大手半路伸來,按住他手中的藥鶴,也變相按住了他的手。
是祁瀾。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又走到了一塊,路無憂很納悶,他明明在隊伍的另一頭沒走動過。
路無憂本想将手抽回,但祁瀾傳輸靈力的速度比他的反應更快。
手中藥鶴傳來明顯溫熱。
祁瀾輕輕地扣住了他的手,似乎不容拒絕道:“隻是幫忙催動藥鶴。”
路無憂隻好按耐不動,祁瀾這般落落大方,他要是再動作,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奇怪。
可兩人此時掌心相對的親密姿态,像極了孵化藥鶴的雙親。
路無憂掌心泛出微微的細汗,擔心被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好在衆人都在專注催動各自的藥鶴,并無暇關注他。
藥鶴所需靈力不多,很快就掙紮着從兩人合攏的手掌中飛出。
路無憂連忙縮回手掌,“謝啦。”
祁瀾沒說什麼,大手也收回了寬大僧袍之下。
傳完靈力後,祁瀾也并未走開,而是跟在路無憂旁邊。大概是怕他那隻藥鶴耗完靈力,再麻煩别人。
所以路無憂也并沒有再走到隊伍另一頭,兩人就這樣并排走着。
施藥并不耽誤多少功夫,南城坊建得早,街道房屋比較密集,相鄰的瓦檐靠得很近,隻有留竹園那一片相對寬敞。衆人邊行邊施,花了一個時辰左右,藥鶴飛回手中三四趟後,就将負責的區域淨化了大半。
他們要找的人家在下個街坊的巷弄裡。
那個街坊後邊就是留竹園,兩者隔着一個林子。昨晚路無憂和祁瀾便是繞過那個林子,去到留竹園。
午後時分,天色陰沉連最後一絲日光都撤去,街道上灰暗暗的,絲絲縷縷的白霧從無人的房屋蔓延而出。小巷的石牌坊青苔斑駁,依稀看得出刻着“雨花巷”三個大字,牌坊邊上也立了一個恩公石像。
此時衆人站在巷口,先用藥鶴以此處為中心,把周邊淨化一遍。
藥鶴載着藥粉,悠悠地往巷子裡飛去。
路無憂跟着往裡瞅了瞅,巷子寬不過半丈,烏黑房檐高高低低,從巷頭一路延伸到幽深不可見的巷底。
“原來是這裡。”旁邊的杞行秋則看着牌坊,有些懷念。
路無憂注意到他的表情,問:“怎麼了?”
杞行秋:“我小時候常來這裡玩。”
他指着街角的一棵大榕樹。
那榕樹極大,上面挂滿用來祝禱的紅綢帶,經曆了一個月的祟氣侵染,原先茂密的樹葉早已掉得稀稀落落,剩下紮堆的幹巴枝丫,連帶着綢帶看上去也病恹恹的。
“歲安重建之初,叔父和嬸娘忙着城務,沒空管我。我當時才八歲,不懂事,每每想起亡故的爹娘,就順着大街一路跑到這裡,哭求榕樹神把我爹娘從陰間救回來。哭累了就睡在榕樹底下,直到我小叔父來抱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