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與雲來器宗裡的其他弟子不同。
他是個孤兒,出身于一個偏遠的窮山村,全靠百家飯拉扯長大。
那個地方山窮地窮水窮人窮,除了窮還是窮。村裡人日夜不休,土地勞作刨食,不過落得一頓肚飽,還要每天提心吊膽提防着妖怪詭祟的侵害。
所以當李謹測出中品金靈紋時,全村的人高興極了,像是天道垂憐賞賜他們飛黃騰達的機會。
他們舉全村之力将他送去雲來城進行宗門測試。
送了他萬裡路,腳底磨出血泡的村長說:“咱們村就靠你扛着了!”
隔壁家熱心的大伯說:“我們把糧食和耕牛都賣了,給你攢了路費。”
村尾的張妹子羞澀說:“我等你回來。”
當時的李謹洋溢着笑臉:“好,我定會學成歸來,為村奉獻!”
李謹努力通過了入宗測試,成為一名外門弟子努力着。
然而有的時候,人越是努力,便越是不幸。
無論李謹再怎麼努力,也比不過那些家底深厚的弟子。
林洛涵他們隻是下品靈紋,拿着上好的稀有材料,随便就能鍛造出的中品法器。
于是李謹試圖讨好他們,為他們鞍前馬後,賺取材料,卻不過得來一句噩耗。
“李謹啊,我聽說宗門下個月要實行淘汰制,我族裡讓我好好留着材料考核,抱歉不能給你啦~”
李謹呆呆地看着四人嬉笑打鬧離開的背影,他手裡還拿着灑掃的笤帚。
他心想:可是我不能被逐出宗門啊……
全村人都指望着我啊……
“我沒有辦法……你知道宗門考核有多難嗎……”李謹越說越激動,身上的根須全都炸了起來。
在李謹的憤怒下,林洛涵四人嘴巴裂得極大,用不同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了一樣的話。
“我不能被淘汰!!!”
“吼——”回答他的,是舔月的一口狼焰。
李謹五人一同發出痛苦的尖叫,它們的根須在狼焰的炙烤下開始萎縮,發出嘶嘶的水汽聲。
路無憂手執骨刺,利落斬斷李謹攻擊過來的根須。
他不想對李謹的遭遇做出什麼評判。
路無憂隻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某個人。
那人幼年喪父,少年喪母,被地主惡奴打得渾身沒有一塊好的骨頭。
即便是這樣,也不曾乞求屈服。
他說,選擇是别人給的,而決定是自己做的。
如果李謹不試圖去乞求他人的材料,在發現雲來器宗不适合自己的時候就離開,如果他一開始就拒絕了全村人的奉獻,做一個普通的鐵匠,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日這樣……
可是,世上哪來那麼多如果呢?
現在的李謹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樣,身體被根須同化。
他将其餘四人吸納後,變成了無數根須,在土壤中蠕動遊走,發出沙沙聲響。一叢被燒斷,另一叢又從地裡冒出,繼續向舔月和路無憂發起攻擊。
這不符合常理,李謹隻是外門弟子,修為不高,哪來的靈力支持不斷再生?
果然,路無憂在閃避間隙中發現,李謹與地底深處根須融合在一起,獲得了源源不斷的了力量。
李謹隻是背後那個東西的高級傀儡。
路無憂立刻催動鬼力,瑩白骨刺從他的手中擲射而出,将那些連接着傀儡與地底的根須一一斬斷。
根須斷裂的瞬間,舔月噴出巨型狼焰,将其一燒而光。
可地底的根須并未放棄攻擊。
它,或者說它們,開始锲而不舍追着路無憂。
路無憂飛掠而過的地方,土地成片的松軟陷落,白日所見的蒼翠古木退化成一朵朵高聳傘狀植物,一株可高百尺。
它們高低錯落,鮮妍斑斓,紅的像剛灑的鮮血,灰白的像腐爛的肉塊。
這些菌類一同散發着令人作嘔的甜味,在夜晚黑暗中冒着熒光,層層凸起,如海浪般追逐着路無憂。
它們是這片樹林的真正主人。
整座古林,是一個巨大的毒菌叢林。
路無憂和舔月的活躍,讓整座毒菌森林蘇醒了過來,菌柄拔高,翻起的土壤中交纏着無數腐肉屍體,有妖獸有修士。
他們頭手腳扭曲在一起,有的半個身子已經長成了蘑菇的模樣,菌絲在紫青色皮膚下緩緩蠕動,有的臉上附滿了囊鼓鼓的孢子,這些孢子表面光滑而濕潤,裡面充滿了發黃的膿液,随時都會破裂。
“靈草在哪裡……”
“好疼啊,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