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食肆出來時,已然月上柳梢。
舔月吃飽後懶得動彈,變成了圓滾滾的毛球挂在他腰間,路無憂剛沖到路邊,便聽街邊修士百姓相互吆喝,往城門高樓跑去。
“快快,城主要發放任務啦!這可是最後一波令牌了,手快有手慢無!”
路無憂随着人群來到了城門附近。
城門巍峨聳立,隻見上方城樓有幾人站立。
未等路無憂看清,空中數道流光自城樓升起,乍然迸射,絢麗無比,在衆人驚呼下,化作無數大大小小的靈光團,在護城河面上映出星星點點。
“是任務玉簡!”人群中有人高喊。
無意中接到光團的修士,發現這些都是發光的任務玉簡,上面記載着任務内容。
于是衆多修士禦空而起,争奪光團。
城内不可大動幹戈,修士們最多用些體術輕功,但大的靈光團子容易引起衆人哄搶,裡面明争暗搶小伎倆就多了。
路無憂自是不怕,論偷摸拐騙,還沒人強過他。
隻是他剛躍至空中,一朵柔和明亮的淡金光團像是投懷送抱般,直直撞入了他懷裡。
……
三刻鐘後。
路無憂手裡拿着一盞破爛的花燈,在河橋上打轉——他的任務是做一盞花燈送與有緣人。
路無憂對這任務未曾多想,畢竟有些人領到的任務是給某條巷子的野貓烤小魚幹、調解某兩戶吵架的居民等等……幾乎所有城吏不想幹的活都扔出來給散修們幹了。
相比之下,路無憂的任務已經算好的了。
但他轉了許久,還沒有完成任務。
隻因他手裡的花燈實在過于奇特——紅配綠的燈紙不知怎粘成的,東倒西歪,勉強支棱起來後,活像個扭曲的五邊形鬼臉,微風一吹便搖搖欲裂,發出苟延殘喘的呐喊。
不像祈福花燈,更是詛咒器具。
誰家好人送這玩意兒啊!
路無憂被拒了幾次後,眼瞅着一晚上就要過去了,實在沒辦法,隻好吆喝着:“領花燈送靈石!”
有的路人被靈石吸引了過來,又被花燈勸退。
路無憂:“……”
最後,一個衣着破舊的小女孩來到路無憂跟前,咬着指頭問:“真的給靈石嗎?”
在路無憂的再三保證和強調花燈絕對不是詛咒後,小女孩才小心翼翼拿着兩塊下品靈石和花燈離開了。
路無憂有些心虛,這應該不算作弊吧。
所幸玉簡已顯示任務完成,他長呼一口氣,速速到守衛處領取令牌。
另一邊,小女孩拿着花燈蹦蹦跳跳走下橋,為今天得到的靈石興高采烈。
她步履輕快間,猝不及防差點撞上一堵堅硬的牆。
小女孩被一雙大手扶穩,她擡頭一看,原來剛才的“牆”是一位穿着白衣的高大僧人。僧人面容冷峻,垂下來的視線冷漠淡然,險些把她吓哭。
祁瀾見狀,微微緩和了面容,他的目光落在女孩手裡的花燈,燈上的鬼臉扭曲生動。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想起了什麼,随即從袖中掏出一枚晶瑩靈石,表示與小女孩交換花燈。
一看就是上品靈石,還是高純度的那種!
原本要哭的小女孩此時也顧不上疼,連忙跟他換了。
小女孩眨着淚花:真好,原本還愁花燈要怎麼處理,現在還白得一枚上品靈石,就是今晚碰到了兩個怪人。
月河潺潺。
白衣僧人提燈隻身伫立于河畔,身後食肆酒家煙火嘈雜。
祁瀾凝視着手中的花燈,如豆的燈光在他漆黑眸中搖曳,許久,終于經不住晚風的折騰,轉瞬熄滅。
……
當晚,睡在客棧的路無憂手腕微微發燙,做了一個夢,拾起了遺落在腦海中的記憶碎片。
那時他剛入住青田村不久,附近的城裡要舉行燈慶。
為了能添一筆進賬,村裡各家各戶開始做起了花燈,連祁瀾也不例外。
祁家家徒四壁又不大,一堆竹子竹篾彩紙絲線和做好的花燈能堆滿半個屋子。
暖和的日光照進屋内,門口一條小白狗睡得四仰八叉。
路無憂坐在闆凳上,上半身趴在缺角木桌上。桌上的彩紙被日光照着,花花綠綠映在他臉上,像是貼了花彩。
他看向對面——小麥膚色的少年正在制作花燈,纖細竹篾在少年帶着薄繭的手中往來穿梭。
不出小半刻,一盞八角花燈就做成了。
路無憂覺得自己光看着,有些無聊,更何況他在祁家也白吃白住了數日,于是他開口:“祁瀾祁瀾,我也來幫忙做花燈吧。”
祁瀾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頭過來:“想做的話可以試試,恩人之前做過花燈嗎?”
“沒有!”說話的人理直氣壯。
“……”
“那我來教你吧。”
結果路無憂廢了幾個材料才做成一個歪七扭八的花燈。
可能是不敢相信這麼好看的人原來也是有缺點的,沒什麼大表情的祁瀾都露出了明顯的驚訝。
路無憂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啊哈哈……再練多幾次就好了。”說罷又想伸爪子去糟蹋材料。
“還是我來做吧,你要不……先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