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薛遙知的生活都是風平浪靜,一成不變的,她每天白天出去采花,傍晚回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所以當平靜被打破時,薛遙知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就譬如說今天,她沒有去采桃花,而是提着一個食盒去了蜜山陰面的山洞。
不知道鐘離寂在不在,最好不在。
薛遙知這樣想着,很快就走到了山洞裡。山洞維持着她昨天早上離開的樣子,鐘離寂并不在這裡。
“哎呀,看來我隻能自己吃魚湯面了。”薛遙知一副可惜極了的模樣歎氣,她将食盒放到地上,席地而坐。
昨晚燕别序熬的魚湯還剩下很多,溫在煲中,今天早上都還是熱的,她便繼續下了面條,做成了魚湯面。
此時食盒打開,香噴噴的熱氣撲面而來,薛遙知剛把碗拿起來準備盛面的時候,便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傳來。
隔着氤氲朦胧的熱氣,薛遙知看見鐘離寂走了進來。或許是因為一條腿傷的原因,鐘離寂的走路速度不快,用這種速度走路,他的腿傷便不甚明顯。
鐘離寂在薛遙知面前站定,他依舊穿着昨天的那身被鮮血染紅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卻很幹淨。蒼白的臉上,有一邊臉頰還有未曾褪去的指印。
“我過來隻是想和你說一聲,你不需要幫我換藥,這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鐘離寂和她說話沒那麼劍拔弩張了,但還是冷冰冰的。
薛遙知:“嗯嗯嗯,你要先吃早餐嗎?我帶了魚湯面,可鮮了。”
他們修真小說的男主角都可牛逼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嘴就是硬的,問就是不需要這是小傷。
薛遙知已經看透了。
鐘離寂眉頭皺起:“我說我不需要你換藥,我怎麼可能還會接受你的食物?況且我說過,我不需要進食!”
薛遙知已經将面條盛了出來,還倒上了滿滿一碗濃白的魚湯,她說:“愛吃不吃,不吃就滾。”
“這山洞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趕我走?”鐘離寂本來都已經打算轉身走人了,但薛遙知偏偏要刺他一句,他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當即在她對面坐下,并且端走了薛遙知手裡的碗。
薛遙知開始盛另一碗面,她瞥了眼四周:“你看看周圍哪裡不是我的财産?你手裡端的碗還是我十文錢一隻買的呢。”
“哦,現在是我的了。”
薛遙知懶得理他,隻說:“趁熱吃,冷了就腥了。”
“哦。”鐘離寂漫不經心的回答。
在薛遙知鼓着腮幫子吹着滾燙的魚湯面的時候,鐘離寂已經忍不住喝了一口濃白鮮美的魚湯,自舌尖綻放的美味燙傷了他的舌頭,他下意識的吐舌,又覺得不妥,就緊閉着嘴巴不動。
薛遙知慢條斯理開始吃面的時候,鐘離寂才覺得舌頭好受了一些,他學着薛遙知方才的模樣,小口小口的朝着熱氣騰騰的魚湯面吹氣,然後才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面。
從魔界逃出來後,逃避魔界殺手的追殺,是鐘離寂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他認為他的生活乏味可陳,他在如蜜山上幹枯的桃樹一樣逐漸失去生機。
筋脈俱斷的鐘離寂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直到有朝一日,老驢脖頸的鈴铛叮鈴當當響,白淨美麗的少女帶着桃花釀走過,他嗅見了醉人的桃花酒香。
鐘離寂喜歡這個味道,他似乎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嘗一嘗,他也想過要不要去攔下她的驢車,把她吓跑,然後就能獨占桃花釀。
鐘離寂每次看見薛遙知的時候都會這樣想,但還不等他這樣做,他就被魔界殺手逼到了蜜山躲藏。
在這裡他又遇見了薛遙知,隻是這一次少女露出了尖利的爪牙,讓他意識到這是個惡霸。
可是惡霸往他的嘴裡塞了一塊饅頭。
那是鐘離寂第一次嘗到凡人的食物,饅頭心松軟,還帶着絲絲甜味兒,就是那個按着他的惡霸不甜。
鐘離寂覺得他又找到了他感興趣的東西,深埋于地底的樹根終于再度開始生長,幹枯的桃樹有朝一日或許還會再度充盈着生機。
薛遙知并不知道那晚鐘離寂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撿起了那兩個饅頭,撕掉髒兮兮的外皮,一口一口的吃幹淨,沒有浪費任何食物。
鐘離寂本以為就要到此為止了,可是薛遙知竟然會在他危在旦夕時救他,給他療傷,給他美味的烤包子,給他鮮美的魚湯面。
原來他不是對桃花釀或是饅頭感興趣,他隻是單純的喜歡凡人的食物。鐘離寂如是想道,他三兩下就将滿滿一碗魚湯面吃完,湯都沒有剩下。
如果不是特别餓,薛遙知早上的胃口一般不是很好,她沒吃多少,煲裡還剩了一些面,她全盛給鐘離寂了。
鐘離寂也不别扭了,專心緻志的捧着碗吃面。他安靜坐在地上的時候,看着還挺乖的,沒有平時那麼讨人厭了。
隻要鐘離寂不發癫,薛遙知的情緒還是非常穩定的,她說:“怎麼樣,好吃吧。”
“嗯。”鐘離寂頭也不擡的回答:“你的廚藝很好。”
“這可不是我做的。”
這是把你們魔界打得屁滾尿流的霁華仙君燕别序做的,如果鐘離寂知道,可能就不會吃得這麼開心了。
第二碗面很快見底,鐘離寂舔舔嘴角的面湯,非常滿足的眯了眯眼。
薛遙知将碗筷收拾進食盒,将食盒放到一邊後便說道:“你坐到那邊去,我幫你換下藥。”
鐘離寂“哦”了一聲,在接受了薛遙知的食物後,再接受薛遙知幫他換藥,好像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薛遙知面不改色的把他的衣服往下扒拉,目光掠過少年精壯上半身上層層疊疊的傷疤,熟稔的給他換藥包紮。
“你知道那些追殺你的人是什麼人嗎?”薛遙知明知故問道。
鐘離寂言簡意赅:“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