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奶奶，我……挺好的。”

“真好啊，阿福，我聽甯甯說你快攢夠機票錢回來了是不是呀？”

“嗯，是的。”

“回來好啊，回來好。”院長奶奶的聲音暖暖的，聽得沈明甫連忙吸了口氣，才把淚水憋回去，繼續聽：“那你回來以後打算做什麼呀？”

“我還想考大學呢。”沈明甫有點哽咽。

“阿福啊，回來好啊，回來好，先回來咱們再說。”院長奶奶緩緩說着，還沒說完，電話就被誰接了過去——是甯甯。

甯甯哄着奶奶去休息，自己則接着說：“阿福，我知道你還聽着。”

“嗯。”沈明甫一聽，心裡一緊。

果不其然，聽着甯甯道：“奶奶過幾天就退休，咱們院也要被拆遷了。”

“……”沈明甫的手緊了緊，“那你們往後去哪兒？”

“院裡除了你我，本來也就沒什麼大孩子了。”甯甯歎了口氣，急躁地走來走去，腳步聲咚咚咚咚的，吵得很，“我是想說，我們應該會被就近轉到别的福利院，或者去寄宿學校？”

“現在我們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福你怎麼辦。”

“我……”沈明甫歎了口氣，低落道：“我其實就在排隊呢。”

“你是被騙到韓國了對嗎？”甯甯也歎了口氣，“你膽子真大，要不是賬上多了錢，我才知道……要是被奶奶看見了怎麼辦！”

“那騙子被逮住了嗎？”沈明甫轉了轉眼珠，看着這些排隊的人，前面的隊伍一點點減少，很快就賣出去了很多張，“那些錢你們就先留着，往後看情況。”

“排到我了……”電話那邊的甯甯發出了尖銳爆鳴聲，沈明甫把手機挪開了去看窗戶後的工作人員，她也很疲憊，手上的動作快得麻木。

“去中國，青島的機票。”沈明甫低頭說着，甯甯的爆鳴還沒結束，身後的人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沈明甫記得，他好像是個中年人，裹着軍大衣局促得很。

“最後一張了哦，九點起飛。”工作人員的聲音從小小的話筒裡傳出來，身後的歎息頓時沉重了下來，“請出示您的證件哦。”

沈明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通紅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口袋裡的證件，裝作焦急的樣子，不好意思地對着窗口和身後排隊的人道歉，“抱歉抱歉，忘記帶證件了。”

“那你先買吧，我明天再來。”沈明甫沒管後面那人的驚呼和道謝，彎腰從人山人海裡擠出來，手機那邊的甯甯沉默了下來，“沈明甯，還在嗎？”

“你不回來了？”

“嗯，韓元看着挺多的，換成人民币也就兩千多。”沈明甫拍了拍外套，手有點麻，這會兒才覺得冷，“回去了也不頂用。”

“……那怎麼辦。”甯甯哽咽着說，再伶俐她也才十四，還是小孩子呢，“那你一個人在外國怎麼辦，早知道就不給你看什麼高薪求職的傳單了。”

“好啦，想想我隻是來了韓國，又不是去了緬甸，是不是好多了。”沈明甫看着手機，還有20%的電，“反正我在這邊好歹還有住的地方呢，你們……主要是你，怎麼辦？”

“我可以去寄宿，樂樂他們可能就要分開了吧。”甯甯歎了口氣，方才的氣勢好像都被吃掉了一樣，才顯出迷茫和稚氣，“我們分開了也好歹還在青島，就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哪有，我認識了可多人呢……”沈明甫條件反射地頂了一句，随後沉默下來，“總之……我就先不回去了，在這邊多掙點看看情況吧。”

沈明甫擠出人群歎了口氣，“那之前被騙子騙走的錢追回來多少啊。”

“三萬。”甯甯哽咽了一聲，“真有你的，自己一天就一袋面包攢錢，背着我們攢了多久啊。”

“沒多久，還有别的收入呢。”沈明甫找了個角落蹲下，“那錢你先頂着，等分開了你們分一分，再把下落都和我說一聲。”

明明也沒打多長時間，這老舊的手機卻開始發燙，放在耳邊，臉上都能感受到熱氣，燙得手指都疼，“手機快沒電啦，還好你們打電話了，要不然現在連這兩千都沒咯……”

“那你還回來嗎？”甯甯已經在哭了，“阿福，你以後還回來嗎？”

“廢話，不回去你們這些小崽子把我忘了怎麼辦。”沈明甫吸了一口氣，帶着些鼻音，“早知道就不在這邊等了，都給我凍感冒了。”

“沈明甯，你記住了，好好學習，替我考個大學出來啊。”沈明甫敲了敲手機，指尖都在發燙，“我聽說當明星可掙錢了，我就在這邊先努力一下。”

“真的？”

“當然啦，我長得多好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明甫摸了摸鼻子，濕漉漉的，“姑奶奶，快挂電話吧，這破手機都快爆炸了。”

“……那你什麼時候再打電話回來？”甯甯帶着哭腔喊着，這破手機音質也不好，聽得沈明甫也想哭了，“笨甯甯，等……”

聽着那邊驟然變高的哭聲，沈明甫連忙說：“等會兒回去充上電啊，充上電就打行了吧。”

“不了，國際長途很貴的。”沈明甯哭得哽咽，抽泣着說：“那福哥，你保重啊。”

“……”沈明甫放下手，抹了一把臉，“你是哥我是哥啊，小孩子家家的，操的心真多，小心以後長不高。”

“你才是。”沈明甯哭着頂了一句，這才挂了電話。

沈明甫擡起臉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等視線恢複了以後，吸了幾口售票處渾濁的冷空氣，撐着膝蓋站起來。

被壓住的疲憊和沮喪一起湧了出來，沈明甫咬住了嘴唇，用鼻子狠狠吸了幾口氣，這才算是緩過來。

‘好極了，’沈明甫看着5%的電量，回是回不去了。

倒也不是想跳槽，沈明甫他隻是單純地迷路……

“呦不塞呦？”這會……接電話的聲音也很好聽，就是像沒睡醒。

“勝澈呐，我在機場迷路了，來接我一下吧……”

“原地等着，不要亂跑。”沈明甫聽着那邊崔勝澈慌亂起身的聲音，鼻子又酸了起來，“知道了嗎？”

“嗯，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