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風将林汐之接到自己懷裡,廊下宮燈在風裡輕轉,他和煦的笑顔重現,幹淨得如同白日無雲的天。
“殿下放心,我們會好好活着。”
他轉身離去,從鬼羯手裡要來了馬車,府中有婢女奔出,送上了衣物,楚逍跟到門外,鬼羯退開一旁,低頭靜默,在馬車奔離消失的一瞬,楚逍拔了鬼羯的刀。
手腕翻轉,身側劃出一輪圓月,他欲要往大門上劈去,刀鋒落下時,卻停住,無濟于事,無能為力,他拖刀回府,走進園子裡,又随意松了手,任那刀落在地上,不管不顧。
鬼羯拾起刀,快步跟上,鳳兒從後院出來,沒看見林汐之,正要去問,鬼羯将她拉住,退開一邊。
楚逍房門關上,他才開口,“柳随風帶走了林汐之。”
“什麼?!”鳳兒不敢相信,“王妃才回來多久?主上怎會……”
“不知,我正打算進門,便看見柳随風抱了王妃出來,沒聽見,也沒看見。”
二人望向寝殿房中燈火,須臾過後,裡面傳來瓶碎石裂,桌椅翻倒的聲音。
鳳兒欲去查看,鬼羯連忙阻她,“讓他靜靜。”
“可是……”
“他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沒用的。”
……
豐城地處偏南,春暖花開,鳥語伴着流水,林汐之捧起一汪泉流飲下,“真甜。”
“之兒當心滑腳。”柳随風上前扶她,小心看着她腳下生了青苔的石頭。
“多謝,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呀?”
“快了,已到豐城地界了。”
柳随風得償所願,哄騙林汐之是楚逍讓他帶她快些離開的,行李物件都沒來得及帶。
桃花流水,小橋一頭,隻有一家,二層小屋,滿山桃花,“看,那便是我家。”
林汐之與他站在山坡上遠眺,“哦!看見了,好别緻,沒人住嗎?”
柳随風回頭一笑,“有貓。”
熾燎落在楚逍身上,半大的小貓跟着爬上了床,楚逍翻了個身,林汐之的鬥篷放在他枕邊,他抓在手裡揉搓。
鬼羯進門毫不留情,“砰”地一聲推開,急道:“主上,您醒醒,孟懷清欲提二殿下去調查瘟疫之事,沈大人都來了好幾次了。”
“你何時變得如此聒噪的?”楚逍将那白狐鬥篷蓋在臉上,轉過來平躺着。
鳳兒跟着進屋,“主上,顔大人來了,想見你。”
“你說我睡了。”
鳳兒着急懊惱,“主上,所有人都知道,柳醫師帶走了王妃,你便終日躺着,朝堂也就罷了,芙沁居您也不管了,娘娘的污名如何洗清?”
“我不躺着,也不能如何。”
鬼羯攔住了還要說話的鳳兒,道:“屬下告退。”
他拉着鳳兒出門,命侍衛将房門關上,“你冷靜一下。”
“如何冷靜?為了一個女子,他都成什麼模樣了?多年的籌謀,就這麼棄了嗎?”
“未必。”
“你說什麼?”
沈均坐在廳堂裡打着瞌睡,鳳兒回來禀告,說的是楚逍不肯挪窩……
“哎呀……”沈均撓了頭,“滿京城都知道他相思成疾了,嶽父大人都沒如此食不下咽,他就不能有點兒出息嗎?”
“屬下無能為力。”鳳兒望向門外,鬼羯靠在門邊,側耳聽着廳内動靜,她歎了口氣,問道:“侯爺……如何?”
顔崇安從院子裡賞花回來,摘了朵桃花捏在指尖轉動,“侯爺就想知道之兒何時回來,芸兒日日喊着要找他算帳呢。”
他撇了一眼鬼羯,跨進屋裡,尋了個椅子坐下,“他是不是還有什麼鬼心思沒告訴我們?之兒怎會私奔呢?”
鬼羯進屋提起瓷壺給他倒了茶,“屬下不知,但,有些事情,還需有勞二位大人。”
沈均和顔崇安相視一眼,垂眸各自思量,鳳兒始終不安焦灼,拜道:“屬下還有活兒未幹完,先行告退,二位大人可自便。”
歸棠院桃花靈氣随風入室,楚逍扯開蓋在臉上的鬥篷,握在手裡,身旁鑽着好幾隻貓兒,他随手抓了一隻,捏着後頸拎起,“她怎麼還不回來?到底去哪兒了?”
白貓跳到他身上,重重一倒,砸在他胸口處,翻起肚皮咕噜咕噜地響,楚逍放下小貓,揉她的肚皮,望向牆上一方日光,“應是差不多了才對。”
一場婚事,傷了楚逍的心肝,卻沒有給楚勳帶來多少好處,張巳邈仗着祖上庇佑與孟懷清的面子,得了個暫且囚禁,豐城忽起時疫,人心惶惶,孟懷清奏報朝廷,請的是楚勳複位出巡的命。
顔崇安押回的“水鬼”甯死不願招供,但看身上有大梁圖騰,事情便歸罪給了大梁人。
楚胤寒不肯下旨,早朝大殿裡人人看着風向,孟懷清手裡有上官家給的權力,多是同意楚勳複位的。
沈均扶着官帽遲遲趕到,通傳進門後他手忙腳亂跪在殿中,“陛下贖罪,夫人有孕,家中事多,來遲了些,那什麼,啟禀陛下,九殿下先前赈災有功,未求什麼恩賞,深得民心,經驗比二殿下充足,微臣以為……”
孟懷清不想聽他說下去,斥道:“沈大人莫以權謀私,人人皆知林家小姐跟了個遊醫私奔,楚逍一蹶不振,終日看花飲酒,貪睡逗貓,如何擔得大任?!”
顔崇安上前一拜,“孟大人莫不是聽差了?之兒是随柳醫師前去治病,一身毒血也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又哪裡來的私奔一說,狼子野心造謠生事的可不少,孟督撫要當心為人誘導了。”
“你們都是一家的,何患無辭?!”
沈均一笑,“孟大人,要說一家,親疏遠近……”他望向楚胤寒,沒再說下去。
楚胤寒知曉他是何意,“君臣本就是一家!沈卿有理!”
顔崇安随着得意一笑,“一家人,辦事更是要盡心些。”
孟懷清暗自記下,官袍衣袖裡攥緊了拳頭。
……
林汐之不知豐城城内已瘟疫橫行,她跟着柳随風漫步桃源花色中,抱了隻金黃的長絨貓兒,怪道:“這貓兒有些眼熟?”
再接着,她更奇了些,“随風,我們是從哪裡回來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