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迷的安慰依然不能讓林還放下心來，始終緊緊環抱住林迷，低低地應了一聲，“我一定會守好南山局的規矩，你不能離開我身邊。”

林還擡頭看着林迷，“你可是把我從洵山帶到南山局的，我還沒學完人族的語言，你還要繼續待在我身邊。”

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那個毛茸茸的白發少年，笑着揉亂了少年紮好的馬尾。

...

這段記憶，林還已經許久未曾想起。

羊患生而無言，林還誕生時，甚至不曾見過自己的同族，獨自一妖在洵山之中徘徊。

若不是林迷來到洵山邀他入南山局，林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洵山，自然也不會聽到一句話。

最初，面對林迷追在他身邊一刻不停地在給他講南山局時，林還想了許久都不明白林迷發出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林迷到底想對他做些什麼，因此林迷一旦靠近，林還就會迅速躲開。

雖然如此，但久居洵山之中，第一次看見發出聲音的妖族，林還心中還是十分好奇，又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林迷附近。

三日之後，看着林迷口幹舌燥地離開了洵山，林還以為，這個能發出聲音的妖族是厭煩了自己的沉默不語，才離開了洵山。

經曆過有人說話的日子，林還便不能再忍受洵山上的安靜。但林迷已經離開，想着不知又要過多久，洵山上才會再來一個會發出聲音的妖族，林還失落地守在原地。

林還趴在樹下，斷斷續續地回憶着林迷發出的語調。但身為羊患，自誕生起從未說過一句話，短短三日的相處，林還又怎麼可能學會。

林還還在樹下回憶着三日的相處，收拾好行禮的林迷再次來到洵山。

與之前林迷單方面不停地講話不同，這次，林迷一步一步地教着林還人族的語言。

其實，林迷在洵山停留的第五年，林還便基本通曉了林迷話中的意思。

林迷，并不是主動前來洵山，而是受南山山神的指引，才來到洵山，教導林還，從而将林還帶回南山局中。

對林還而言，留在洵山與加入南山局并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從一個安靜的地方去到一個吵鬧的地方。

但是，林還擔心，擔心若是自己徹底明白了人族語言後，林迷便要離開自己。在林還心中，林迷是第一個對他說話的妖族，是第一個教他說話的妖族，是第一個陪在他身邊的妖族。

于是，在林還明白了林迷的來意後，林還用了十年，讓林迷徹底習慣了林還的存在，習慣将林還帶在身邊，習慣将小事交給林還處理後，林還才漸漸表現出願意加入南山局的意思。

加入南山局後，林還與林枝還是不可避免地分開了一段時間，但林還不與南山局中的其他同僚交談，同僚也難以理解林還的心思，于是林還隻能重新跟在林迷身後，陪着林迷到各處為南山局招攬妖族。

林還明白了人族的語言，卻從未出過聲音。林枝一開始以為，這是因為羊患天生不能說話，還和山神抱怨。

直到很久之後，林還才告訴林迷，百年之内一直不說話，不過是因為林還覺得自己說話的語調太過奇怪，私下一直練到自己能熟練說話後，才在林迷面前說出第一句話。

這些記憶，已是千年之前，但對林還來說，在林迷失蹤後的百年，他一直反反複複地回憶着，每一處細節，林還都能準确無誤地記住，猶如昨日才發生的事情。

但身處在這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這些清晰的回憶也在不停地模糊，變色。逐漸地，林還似乎已經記不清千年前，見到林枝的第一面時的情景。

林還不停地回憶着，但消失總比回憶更快。

過往的記憶不斷褪色，卻沒有新生的記憶補充，害怕充斥着林還的腦海，害怕忘記林迷，害怕等不到林迷，更害怕林迷忘了自己。

林還無法抵抗，不斷地向着更黑的地方墜落。

看不到日月轉換，因此林還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一日、一月抑或者一年，林還感覺到四周的黑暗不再是無邊無際，随着黑暗的縮小，記憶也在不斷地回攏。

雖然還是觸摸不到任何東西，但意識的重新清醒，讓林還清楚，或許自己的五感封印正在被解除。

林還向着四周不斷地摸索，進行了許久的嘗試，一隻手拉住了林還。

手掌寬厚有力，緊緊地抓着林還的手，還在林還的手上輕敲了幾下。

林還攤開手掌，另一隻手随即在林還的手中寫起字來。

林還努力地辨認着手上的字，“我是盛聲。”

盛聲？林還迫不及待地反手拉住盛聲的手，匆匆寫下自己的問題。

林還寫完問題後，盛聲卻沒有立即回答，停頓了一會，盛聲才寫道，“你的五感未被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