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卿目光凜凜地與封沉直視,對方所言他自然再了解不過。數萬年前之戰中由于暗力作祟,叫三界之内皆生靈塗炭,為暗力操控之人燒殺無數無辜之人,血流成河慘狀叫他至今難忘。而也是在那場大戰中,他亦失去了重要之人。
少年的指尖下意識撫上朱紅劍鞘,眼簾半阖,碧青眸珠微微轉向了劍鞘上繁複紋路,沉沉氣息逐漸自身畔蔓延,饒是白繁也察覺到了這人忽然冷下的情緒。
花若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有些奇怪對方怎麼忽地恹下來,便慎之又慎地戳了戳對方的胳膊,“萬年前這暗力便已經出現在了世間,你還親自參與過那場浩劫麼?”她與兄長年歲相差無多,那為何這暗力會與兄長告訴她的符紋有關呢?
花家向來紮根于雲州,并不曾遷往别處,雖然祖上曾傳數萬年前有一位實力強大之人為花家擋住了卷入人界的暗力禍患,可那暗力彼時便已被清除得幹幹淨淨。這相隔了萬年,那暗力又是從何處冒出,還與她兄長有了牽扯?
花若自小便信賴兄長,若非兄長之言,她也不會有遊曆四方,為自己的靈根尋求修複之法的念頭,因此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這賦有天資還被仙人看中的兄長會與那禍亂衆生的暗力産生聯系。
晏時卿輕聲“嗯”了一聲,似乎并不太願意回憶這段往事。他側袖拿過放在桌上的火燭,輕輕靠近了那地上屍體,“天地造人仙魔三界,本是相互制衡的存在。然而數萬年前,一股勢力不知從何處現出,力量龐大無比。那時衆人皆未想到暗力會在三界内攪起波動,不過彼時的暗力雖能控制人,卻無法同街上見到的暗力般能夠侵蝕人體,還剝走了善魂。”
“縱使彼時暗力僅能控制人,卻還是擾得三界内災害頻發,無數無辜人士死于為暗力控制之人手下。那暗力之祖集齊了數軍對付三界之人,若非得了仙界靈器,那暗力也無法被淨化。”
屍體在火燭光照下顯得面目猙獰,他垂眸用手緩緩摁在屍體胸前,碧眸内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晦色。
“這屍體内的暗力雖然散去,外表雖還留着完整模樣,可裡頭卻被腐蝕了個幹淨。”晏時卿重新收回手,将目光瞥向封沉,戾意漸漲,“你說的不錯,若是這暗力再亂人世,怕是萬年前的災難又要複演,這五靈谷看來是必走一趟了。”
封沉苦思半晌,又瞧了眼胳膊處傷口未愈的白繁,“幾位若是不介意,可以随我到茗州葉家内與五靈谷外遣弟子商議一番。這暗力所造成的傷并非普通藥材可治愈,我面上的傷疤内雖暗力未除淨,但傷口好歹縫合了。白公子被暗力所傷,不如也先去葉家療愈一番這臂上傷痕。”
暗力本非尋常之力,所傷之處若是沒有特殊藥類加以治療,隻會不斷對身體造成損害。這一點從白繁的傷口上便能瞧出,那發紫的口子仍在滲着點點血珠,即使他身上本就有孽力護體,然而這暗力卻依舊有繼續侵蝕身體之狀。
白繁白白淨淨的小孩臉苦了苦,他還沒回話,花若便摁過了他的手腕,搶先一步走到了封沉面前。
“我們去。若是有療愈這暗力的法子,勞煩你們将白繁臂上的傷治好!”
花若本就為自己同晏時卿前往街道查探情況而将白繁一人留在客棧中而感到歉疚,此番聽封沉道這茗州内有療愈白繁傷口之處,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急切之色。
照晏時卿說的,這暗力如此可怕,要是傷及了碧樹繁花之根,她對不住花婆婆,也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封沉點頭,在廂房内掃視一圈,最終從簾布上扯下一截披于身上,俨然忘了這整處客棧都是自家好友的私有品,“這是自然,不過時間還未到,我無法現在就離開客棧。作為客棧的守護靈,我必須守護這客棧之人平安度過夜晚,若是現在離去,叫那些被剝出的惡魂察覺到了,住在其餘廂房内的客人便要遭殃了。”
“天明之時我會送你們前往葉家,不過眼下各位便請再耐心等些時候吧。”
在客棧樓下悄然遊蕩的鬼祟黑影,便是那些在茗州陰街内失蹤之人。夜晚街道上懸挂的白燈籠内盛着的是他們被剝離的善魂,而仍在此地樓下遊蕩的則是剩下的惡魂。惡魂不明是非,喜食血肉,若是沒有守護靈在這客棧内看管,上頭的住客早就被這群惡魂生吞活剝了。
雖頂着張醜陋疤痕的面孔,封沉卻完全打破了花若幾人的印象。初次見面時這可怖疤痕便讓她心中一驚,對方暢然的笑聲在她聽來也有幾分膽顫,不過此刻接觸下來,對方也不過是個被暗力傷着臉的正義人士,倒是她一開始誤會了對方。
花若盈盈水眸掀起,含着歡喜之意地朝面前人表示了謝意,“那我們便在此謝過了!”
餘光瞥見了少女小臉旋起的淺淺酒窩,晏時卿移開視線幽哼一聲,掃來的清冷目光叫封沉寒毛豎起。
“區區惡魂,劍小爺我還不放在眼底。你隻需告訴我這葉家在何處,我自會帶着我主去尋人,一屆守護靈,你隻需要看好你所要守護之處,其餘的用不着多管閑事。”
晏時卿擡了擡腦袋,霜雪般白淨的面頰上神情寒涼,“若是有信物同那葉家交代便再好不過,若是沒有,我也不介意直接殺入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