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輪椅倒是無所謂,這是他将來要用到的聖器。
他不會覺得輪椅丢人。
應極星仰頭,笑着看隊長,眼神探尋他想說的話。
“極星,我畢業後咱們也有三年不見了吧。”學長彎下膝蓋,慢慢坐下,“畢業前我就有話想對你說。”
應極星願意和隊長聊天,幾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裡總多少帶着難抑制的悲傷憐憫,但隊長沒有,他看他的眼神和以往踢球時一樣。
“你說呗,能憋三年不說,這話得多重要。”
應極星還和三年前一樣,幹什麼都吊兒郎當的,他的指尖在暗處撥玩着輪椅上的機關。
隊長被他哈哈逗笑兩聲,不墨迹,直抒胸臆道:“氣死我了極星,我太TM羨慕你了。”
“我羨慕你是個天才。”隊長目光裡是埋怨,“大一的時候,我以為我是學校裡最會踢球的那個,結果第二年大一新生,白肅來了,你來了,比你實力差了幾倍的我憑借年紀大當上了隊長。”
說到這,隊長現在還來氣。
南裡最好的大學,最不缺的是名人和天才,他視線裡翹楚有二,一個白肅一個應極星。
一個是行蹤詭秘但課程不落,還能賺的盆滿缽滿的天才;一個是他嫉妒到想研究他腿上肌肉走向,腦子溝壑幾條的足球明星。
而他隻是複讀幾年,踉踉跄跄進來的老人。
他最讨厭天才。
應極星眼角抽動了下。聽他繼續說:
“别誤會啊,我沒惡意。現在才說羨慕你隻是以前沒時機,當你隊長時不想讓你亂飄,畢了業了想着算了别讓我隊長形象掉地上。”
他擺擺手,生怕被誤會成嘲諷病人。
“但沒想到,這句話就跟在我屁股後面,每時每刻從别人嘴裡聽到你的故事時,它都會露個面……所以我鄭重地告訴你——你是個值得敬佩的,讓某個普通人羨慕的強者,就算現在也是。”
“我不管你藏在袖口,還有手心裡的劃痕是小貓撓的,還是玻璃刺的,你得堅強點,成嗎?”隊長蹙起眉,面容堅定,“就當是為了我,繼續維持一個天才強者的形象吧。”
隊長不是個細膩的人,品不出應極星的奇怪笑容是什麼,最後隻将他的複雜情緒捏作一團,當成感動對待。
隊長見他沒什麼話了,自己也不耽誤他時間,笑笑拍拍他肩膀,先走了。
隻剩應極星一個人了。
輪椅變成個容器,裝了一灘爛泥。
他讨厭輪椅,他又開始想死了。
周身明亮的光讓他無處躲藏,身上的軟硬感包裹上腦子,讓他沒法逃離萦繞在耳邊的這句——天才強者。
天才,他當然是天才。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在足球上有天賦,如果比拟這份天賦的份量,大概就如炎炎火山裡的岩漿,表露即怖人,内裡更是深不可測。
他驕傲于此,也隻會如此。
天才也是偏才。
他有靈活如常的腦子,可寫可畫的雙手,但他無法複刻出自己在球場的超凡“技巧”,用來教導下一批天才強者們。
天才這個詞,對他已是莫幸。
強者更不必說,他不是。
對于白肅,他不是個天才。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輕飄飄,隻吹動他身上萬花叢的其中幾朵。
但白肅是個徹徹底底的強者,這是毋庸置疑的。
若今天坐在這兩輪容器上的人是他,剛剛潇灑離開的人是應極星,那他才有可能會說出那句:“你是個值得敬佩的,讓某個普通人羨慕的強者,就算現在也是”。
并且,白肅不會像應極星一樣——
“為了當别人心中的天才,選擇在自己還能自由選擇生死時,結束生命。”
想到這,應極星抿唇,打開手機搜索:
hefaanle……
手機屏幕上,二十六鍵拼音還沒轉成文字,應極星手上一空,指尖擦過,微微涼後手機被奪走了。
他快速擡頭看過去,是蘇虞。
“合法…暗…了……”
她緊皺着眉,重複上面的拼音,清亮眼眸微眯,盯回他,“你年紀輕輕,想幹嘛!”
“算了,先不說這些。”蘇虞語氣有些生氣,“借我用用,我打個電話。”
她走遠兩步,但還在他視線中,應極星眼底隻有震驚,從他這角度能正好看見她帽後的紗布。
“施映姐,我也在找你。”蘇虞聲音變甜了些,微微笑,“我現在在錦山醫院,白肅想讓我留在這,還用一個弟弟威脅我。”
蘇虞扭頭,視線瞥了過來,眼神清冷,“白肅現在不會對我怎麼樣,但這個弟弟就不知道了……”
蘇虞走回他面前,站定後放下手機,問應極星:“要不要等會跟着我走?”
應極星怔怔,仰頭看着頭頂的她,白熾燈像信仰之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