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機械地吃着碗裡的東西，腦子一直在想着林桑再。想起他亂糟糟的頭發，想起他初中時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想起對方骨頭和皮肉的觸感，想起他在面館的打工。家裡的人全都沒了，他不敢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就算是稍微往前想一點那還是初中，連16歲都沒有，那麼小到底要怎麼自己一個人生活？

馮易時十分難過，林桑再已經吃完了，看他盯着自己，馮易時放下了筷子，“吃完了？正好我也吃飽了。”馮易時站起身，林桑再也跟着他走到了外面。

馬上就要說再見了，馮易時想。“我走那邊，今天謝謝你請客，剛才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那，再見？”他這麼說着，但是馮易時什麼都沒聽。

必須要道歉才行，馮易時想，不能是明天，明天就真的變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了，他有這種預感。

林桑再起步要走，他一把拽住了對方。

“對不起。”他這麼說，“可是我真的覺得很抱歉，我好像一直在無意識傷害你，而且，一想到你一直以來的生活我就感到很傷心，我不知道，看着家人一個個死去我卻還活着到底該有多傷心，明明你應該要比我更難過的。”馮易時看着林桑再，在口袋裡掏出了什麼後，輕輕抱住了他，把東西放在他的手心，是顆糖。

“一定很不容易吧，既要生活又要學習，能順利将自己養這麼大學習也不錯，真了不起。”

馮易時就這麼抱着他，奇怪的是他竟然真的有些難過了。為什麼呢？為他糟糕的生活嗎？為他親人突如其來的死亡嗎？可這些又有些什麼辦法呢？命運又不是他決定的，人各有命這就是他的命，難過有什麼用呢？他掙開懷抱，一擡頭就對上了馮易時的臉，就像是要哭了一樣。

他是真的在為我感到傷心，林桑再落荒而逃，将馮易時扔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真的很傷心，看到馮易時為了自己要哭出來的樣子他也要哭出來了，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沒有難過，他連哭都沒哭，就算是在外婆的葬禮上也是一樣，為什麼會因為馮易時的話而感到難過呢，就像是他真的因為家人的死感到傷心一樣，明明他什麼感覺都沒有，明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那是顆杏子味的糖，林桑再坐在黑暗的屋子裡舌頭舔着那顆糖，融化的硬糖邊緣割到了他的舌頭，但是他不在意，畢竟這顆糖還算好吃。

林桑再做了場夢，他夢到了爸爸把抱到田裡給他摘杏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吃的樣子，夢見了媽媽抱着他拿着童話書一邊講故事一邊教他人字，夢見除夕夜外婆為了逗自己也是為了讓他多吃點給他捏了各種形狀的餃子。然而夢醒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林桑再拿起手機，時間才走到淩晨5點，他夢見了過去，不知不覺間他睡着了，睡着這段時間手機的電已經滿格了，劃掉滿電提醒，馮易時的臉完整的露出來了，他脫下了西裝扔到一邊，蓋着被子，今天休息，他想再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