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雖然話語間滿是對朋友受傷的難過之情,但是前後邏輯并不通順,甯姝沒有全然相信。
或者說,這其中有什麼隻有學生們才知曉的貓膩。
果不其然,梁惜吐出一口濁氣,灌了口溫涼的水,目光複雜地看向甯姝:
“沒用的,老師根本就不會管。”
“不會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學校裡無論是老師還是主任,面對校園霸淩這種事情都是嚴查到底,你朋友甚至都被傷害到了醫院,怎麼說都不會置之不理。”
甯姝:“再不濟,如果你們的領課老師不管,上報給其他的領導也是可以的吧?”
梁惜垂下腦袋,唇角滲出了些許苦澀:“我們不是沒有想過。”
女孩烏黑的瞳仁在光線下是如湖水般的純淨,梁惜抿唇,眼角有淚光折射: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清楚,也都做過。換一句來說,我們很早就知道心心她被人欺負。”
梁惜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最開始是走廊裡‘不小心’的碰撞,再到發新書時到手總是破爛的殘次品,亦或是書桌裡總是被放上垃圾,書包裡的文具消失,最後再到廁所裡的謾罵。”
甯姝明白,很少有上來便拳打腳踢的霸淩,更多的是從各種小事逐漸蠶蝕欺淩。
同學間含有惡意的小話,小團體之間的孤立,最後是集體的無視,像是水珠滴在紙面,一層一層的暈染開。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惡意。
“我們其實很敏銳,對于這些算不上隐秘的小動作幾乎是可以立馬察覺。在發現穆心藝情況不對後,我有立刻和她溝通,隻是……”
“隻是什麼?”
嗫嚅片刻,女聲還是響起:“隻是心心她拒絕了。”
梁惜似乎是想起了當時的場景,連表情都變得擔憂起來:“我也曾多次詢問她原因,但是她每次都隻是笑一笑,或者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但是心心藏不住事情,縱使她自以為隐藏的很好,但我還是能發現不同。
我和心心并不是一個班級,而是姊妹班,兩個班上的大部分同學都算熟絡,也就是那一陣開始,我感受到了心心班級同學對她的……冷淡。”
不知是不是霸淩這個詞太過沉重,以至于梁惜要用冷淡來替換。
“意識到這一點我沒有猶豫,立刻就上報給了她們班的班主任,那位老師嘴上說着知道了,原本我當時的心是稍微放了一點下來,但是——”
甯姝蹙眉:“但是什麼?”
說到情緒激動處,梁惜猛然支起身,桌上水杯裡的水也因為它過大的動作而傾灑出來。
梁惜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但是就在辦公室裡,我看到了雜物堆裡,那張屬于心心的貧困補助申請表。”
如果沒記錯貧困補助表一般都是學生親自簽名,家長簽字,交給當地的機構審核提供證明,最後再由班主任統計上報給學校。
蓋章和簽字都是一式一份,不存在多張上交的可能。
那也就說明,這位班主任相當于掐掉了穆心藝的貧補資格。
呼吸一凝,甯姝擦拭水漬的動作僵硬了一瞬,随後穩下語氣:
“這麼說,确實可以感受到老師對學生的不用心,但是這位同學,”甯姝将濕紙巾一抛,頓時物體摩擦垃圾袋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内響起:
“我既不是老師也不認識你,你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見甯姝把話已然挑明到這種程度,梁惜也不再拐彎抹角:“我聽說心心受傷那天,你也在。于是我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這裡。”
一個普通高中生,即便打聽再多,就算是有關系認識的人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對方。
就更别提甯姝這種完全不屬于他們圈子裡的人。
那這就很耐人尋味了,當時現場除了警察,她和明叙知,剩下的就隻有穆心藝和小混混們。
警察自然是不會将具體信息透露給其他人,就更别提明叙知了,那人看上去就是嘴巴很嚴的樣子。
至于穆心藝,小姑娘現在還在醫院裡躺着,也并不知道甯姝的具體信息,那麼答案隻剩下最後一種……
梁惜所打聽的對象,很有可能就是當時混混團體中的人。
略微理了理思緒,甯姝沒否認:
“我确實是當初那件事情的參與者,但是你來找我也沒有用。如果你是想為你的朋友查明真相的話,應該是去找警察,而不是來找我一個普通人。”
“不,”梁惜搖了搖頭:“警察這麼多天都沒有把欺負心心的人帶走,我就知道找他們一定是受到了某種阻力。”
梁惜:“更何況,欺負心心的又何止那一群人?光是帶走他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甯姝:“同學,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病急亂投醫投錯人了,我明确告訴你,找我沒用。”
“那如果我說,我能為你被推下樓那件事情做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