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保溫桶。
甯姝眉梢輕挑,眼神順着主人的手往上,目光透過一塵不染的鏡片與明叙知對上。
後者見甯姝接過東西,則是松開手,很禮貌地回應她帶着疑惑的表情,道:
“裡面是雞湯。”
似乎是覺得此人不會這麼好心,甯姝沒有回複,握着有些份量的保溫桶,就這麼看着他。
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起來。
大龍原先已經拎着東西已經下到最後一級台階,好不容易抽出空檔回個頭,卻發現甯姝人沒跟上。
他試探性上樓尋找,終于在拐角看到兩人正僵持的身影。
“你們在幹啥?”
猝不及防的聲音像是打破了某種結界,一顆圓溜溜的腦袋自樓梯護欄間的縫隙伸出,活像是自地平線緩慢升起的太陽。
帶着淡淡的幽默。
見兩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大龍瑟縮着抖了抖,旋即帶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甯姝,語氣弱弱:“我……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後者則是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啊大龍,你和玉姨先去車上等我吧,我這邊有點事情需要處理。”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明叙知的眸子:“你說對吧?明老師?”
明叙知點點頭,兩人默契十足。
大龍一直對甯姝與明叙知兩人的關系保持着吃瓜态度。畢竟兩人曾也是有着互相傷害的前科。
但明叙知卻在甯姝住院期間多次探病,如今更是舉着湯要和甯姝兩人單獨聊聊。
腦海中自動完結了一部三十萬字歡喜冤家小甜文後,大龍對着甯姝會心一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後愉快離場。
甯姝對大龍着不知從何而來的磕糖感疑惑蹙眉,有些莫名其妙:“這孩子又抽什麼瘋?”
“不知道,”明叙知搖搖頭,看上去并沒有很在意:“但我覺得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你朋友的精神問題。”
他指了指走廊盡頭:“我覺得那邊很适合聊天。”
現在這個點大部分患者,或者是陪護的家屬都在醫院食堂吃飯,此刻二樓露天花園裡的人并不多。
甯姝挑了張長椅坐下。
醫院綠化做得十分不錯,縱使是寒天,依舊有不少植物生長得茂盛微微潮濕的泥土氣息沖散了方才在室内的濁氣。
正午暖陽閑适,甯姝忍不住攤靠在椅背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明叙知将擦完座椅的濕巾丢在垃圾桶,又反複拿幹紙巾擦了幾遍後,這才落座。
隻是還是可以看出來他有在努力地減少衣物與座椅的接觸面積,以至于明叙知此刻就如同一個上課的小學生,坐得筆直拘謹,有些僵硬。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甯姝就忍不住翹起嘴角,險些控制不住地笑出來。
她表情沒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明叙知一回頭就能看見其抽搐的嘴角。這下倒輪到他有些不自然,率先道:
“沒毒的。”
這話說的十分沒頭腦,語調又輕,甯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明叙知因為自己笑得太過放肆而起了毒死自己的殺心。
于是她斂起笑容,認真而謹慎道:“小明老師你别誤會,我不是在嘲笑你,我隻是得了一種見到陽光就會笑的病,沒有笑你坐姿的意思,不要給我下毒好嗎?”
這下輪到明叙知聽啞謎,但好在他腦袋轉得還算快,立刻意識到對方空耳,于是敲了敲甯姝懷中的保溫桶:
“我的意思是,這湯裡沒有毒,你以為是什麼?”
甯姝:“……”
“沒什麼。”
當然沒什麼啦,除了怕你一下殺意爆發用擦完凳子的消毒紙巾毒死我罷了,也沒什麼大事。
心理暗自腹诽,表面上甯姝卻還是歲月靜好:“我知道裡面沒毒的,所以呢明老師,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那你為什麼不喝?”
“我為什麼要喝?”
曾經的死對頭在出院那天送湯,又十分殷勤的要和她聊天,這其中沒點說法甯姝是萬萬不信的。
但這會兒她腦子轉得很快,立馬明白這其中的奧秘——
明叙知這厮,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感情擱這裡玩鴻門宴呢?
思及至此,甯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保溫桶塞回明叙知懷裡:
“不好意思剛才忘了,”她笑笑:“我對雞湯過敏。”
“那你應該是記錯了。”
明叙知重新将東西塞回去:“忘了嗎?你住院的第二天早晨,我給你帶的是雞湯馄饨,住院的第四天晚上,我帶的是烏雞粥,第五天中午……”
“停!”
甯姝唇角抽抽:“要不這樣吧明老師,你要不先說說到底是什麼事情,我再來決定自己到底對不對雞湯過敏,成嗎?”
透過花園門口那扇偌大的玻璃門,甯姝可以依稀看到不少吃完飯的人們路過,人影綽綽間,似乎還有兩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