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姝心中了然,反正和對方已經到了撕破臉劃清界限的地步,見與不見也沒什麼區别。
她坦率地轉頭,隻是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而後又飛速轉身,算是應了女老師的話。
女老師沒看出其中端倪,自顧自道:“明老師是我們請過來幫忙一起指導的美術老師,待會兒上課會和我一起。”
明叙知這邊則是壓根沒準備給甯姝眼神,徑直越過她走過去,跟女老師商讨待會上課的事宜。
老方倒是最先出聲的,他扯了扯甯姝的衣袖,小聲附在她耳畔道:
“還記得之前和你說過的,我認識的一個畫畫很厲害的人嗎,長得和這個男老師可像。”
甯姝撣了撣身上的空氣,還沒有恢複的嗓音,帶着幾分沙啞:
“那可不是,這些搞藝術的不都長一個臉嗎?回頭你上書上翻翻畢加索,興許和這個男老師更像。”
“真的假的?”老方瞪大了眼睛:“世界上還有這麼巧的事情?”
“那是。”
那頭的娃娃臉女老師對着兩人招招手,甯姝把先前保安大叔的餅幹往老方懷裡一塞,大步往前走去:
“你順便可以翻翻曆史書第一頁,那幾個北京元謀人長得更是猶如和這人從一個模子裡刻來的,一眼就知道沒開智。”
老方手忙腳亂地接住餅幹,慌忙跟上甯姝的腳步,完事兒還不忘喃喃自語:
“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也太巧了……”
還沒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舉辦活動的校内會議中心,邊走着,娃娃臉女老師還不忘記介紹情況。
這個活動主要是針對最近頻發的學生心理壓力問題,通過繪畫形式來疏解表達内心的煩惱,會有專門的心理老師一對一根據學生畫面進行解讀。
甯姝敏銳捕捉到其中的信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既然可以一對一解讀,那麼參加的學生應該不是太多吧,為什麼不好管理?”
娃娃臉女老師苦着一張臉:“這我也不知道,都是年級主任安排的。我就是一個教音樂的,沒想到有一天還能教學生拿畫筆,還真是高看我了。”
“不對啊,那麼大一個學校怎麼可能連個美術老師都沒有?聽家裡對面的王大媽說,她家孩子還是在這裡念書的藝術特長生,那老師去哪裡了?”
老方從後面探出頭,表情似是不解。
“學校裡所有的美術老師都外調出去學習了,”娃娃臉老師搖頭:
“其實自從藝術生不算升學率後,學校就有意縮減特長生人數,現在美術特長生全校也才不到一個班。”
老方訝異:“雖然學美術的孩子不多,但也是要考大學的,這把老師都借調出去,孩子們怎麼辦?”
“這多簡單,把學生以文化課重要的名義塞回教室學文化,這樣不就行了?”
明叙知嗓音冷冽,終于不願意再充當背景闆,淡淡開口道。
都是學美術的,甯姝自然知道有些學校的慣用套路:藝術特長生不重要,随便教教就有學上。再者就算考不上,也不會影響學校升學率,随意看管一下就得了。
娃娃臉老師歎了口氣,顯然她作為音樂老師也是知曉其中情況,隻是礙于身份,她隻得扯起唇角岔開話題:
“前面就是活動場地,剛剛說了那麼長時間我都忘記自我介紹了,”女老師從口袋裡掏出挂牌戴上,指了指上面的名字道:“我叫郁憶。”
說罷,她擡眼看向甯姝,将另一個牌子遞給她道:“待會活動上,叫我郁老師就可以。”
挂牌上沒有姓名與年級,隻有學校名稱,和一個加粗的楷體“學生”字樣,看來隻是為了将參加活動的學生和普通學生做一個區分。
時間緊迫,郁憶又囑咐了幾句,見又有老師來催,這才抓緊帶着甯姝與明叙知進入場地。
房間裡的過道不算寬敞,兩人走在郁憶後面,似乎都不太願意和對方并排,以至于默契感十足地同時邁步。
緊接着,兩人相撞在一起。
又在沉默中飛速彈開,完美撞上了會議室的折疊桌椅扶手上。
咚——
巨大的痛楚自後腰傳來,若不是甯姝心智穩定,換做旁人必定能疼得飙出淚來。
隻可惜讨厭的人在身旁,哪怕是撞到了刀子,她也不會流下一滴淚,喊一句疼。
遲緩的痛感慢慢蔓延,甯姝調整呼吸,直到餘痛消失,才抽空偷瞄了眼明叙知。
對方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表情。
甯姝頓時沒了嘲笑的心情,搶先一步穿過過道。
她記得玉姨曾經發過一篇養生小文章,标題很是炸裂:《冷知識,其實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屁股都已經死掉了!》
當時的她嗤之以鼻,現在的她深信不疑。
明叙知怕是從腦袋以下都已經死掉了吧!
腦海裡就這麼胡思亂想着,甯姝被領到了階梯座位倒數第三排的中間位置。
屬于一覽衆山小,不起眼但又有些存在感的布局。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一排隻坐六個人,隔二坐一,整個大廳算下來,大約有三十個學生參加。每個人座位上均已經擺放好待會需要用到的石膏娃娃和涮筆水桶。
甯姝看着面前擺放好的石膏,腦袋裡還在想着事情,不料後腰又是一痛。
身後猝不及防的,有人不輕不重地踢在了她的後背上。
階梯教室的座位通常上下連接,沒有隔闆,類似于一層台階一層位置,能這樣踢到她的必然隻能是後排的人。
剛才磕碰的地方不用想也知道青紫一片,現下又被人踢了一腳,雖然不是很重,但依舊疼痛加倍。
隻是,因為座位下面中空,不小心踢到别人很可能并非故意。
甯姝隻是蹙了蹙眉,有些不悅地轉頭。
隻見後排坐了個短發女生。
她鼻頭微鈍,似乎是感受到甯姝的視線,呈三角形的眼睛懶懶朝着前方看去。
那女生姿态閑适,軟趴趴地癱在位子上,即便被甯姝盯着,也沒有絲毫表示。
見對方這幅模樣,似乎真沒感受到踢到人,于是甯姝表情平靜,隻是略微帶有幾分疑問。
她并沒有直接開口,一來是屋内空調打得太足,她原本恢複半拉的嗓子又開始發癢,二來是她怕對方從聲音中聽出她外來者的端倪。
見甯姝的眼神,短發女生這才如夢初醒,沖着甯姝張張嘴吧,故作驚訝狀:
“有什麼事情嗎?”
說着,她擡頭看向郁憶的位置:“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要沒什麼事情的話就趕緊把頭轉回去吧,别給老師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