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好。”

正當甯姝愣神之際，一道男聲從面前響起。

這聲音不算小，但奇怪的是面前卻并未有人影。甯姝探着腦袋四處張望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出聲的人在哪裡。

偏偏這個時候，那聲音又忽然閉了嘴，加上這店鋪周圍沒什麼遊客，擡眼向前看去，冬日冷寂的陽光下，這條本該充斥着人氣的小街像是蒙了層薄紗拍出的照片，多了些許夢核感。

甯姝身處小街深處，身旁空曠冷清，唯有遠處行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在耳畔朦胧環繞。

她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腦子裡瞬間劃過十萬八千條恐怖故事，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穿越裡世界。

“小姑娘，是來畫石膏畫的？”

那道聲音再一次響起，不過這次總算是有了實體——

一個嘴角被塗的鮮紅，眼睛好似塗了卡姿蘭産品的石膏凱蒂貓從招聘白闆後緩緩升起，其詭異程度不言而喻。

但好在，随之升起的，還有一個圓溜溜的腦袋正不解開口：“姑娘？”

這下甯姝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謝天謝地，還好開口的不是那隻石膏凱蒂貓。

她略微平複了下心情，指着牌子口：“叔，我來應聘。”

光頭大叔放下手上的娃娃，目光裡多了幾分歉意：“不好意思啊姑娘，我這店實在沒有什麼人光顧，可能開不久了。”

甯姝有些意外，張着嘴吧“啊”了聲。

他眼神真摯，看上去是真的很惋惜，自顧自絮絮叨叨：

“哎，本來我很有信心能把店面做下去，畢竟這石膏畫流行了這麼長時間，雖然不求大賺，但也沒想到生意差到這個地步。這牌子是我這小店開業時就挂上去的，本以為人手會忙不過來，”說着，光頭大叔惋惜地尋了塊手頭的抹布，擦掉招聘信息：

“沒想到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可能真的是生意真的太慘淡了，甯姝偏頭看向店中時，發現裡面已經十分空曠，隻有幾個類似于搬家用的麻袋，還有寫到一半的店鋪轉讓信息。

說來也奇怪，平常看到的石膏畫商家通常是以擺攤形式遊走在各個夜市上，伴随着其他手工項目一起出現。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專門盤下一整間店鋪專做石膏畫的店家。

“叔，你這一整間店鋪外，除了畫石膏畫外，還有什麼其他項目嗎？比如水彩畫什麼的。”

甯姝心中微動，她繞過擋在門口放石膏娃娃的長桌，打量着往店鋪内走去。

光頭大叔撓了撓不存在的發絲：“沒有，不是俗話說幹啥事得一心一意嗎，我就專注于石膏畫，也沒有進其他東西。”

目光淺淺掃視了一圈屋内環境，空曠的地面上還殘餘着石膏娃娃因為磕碰而掉下的白色粉末。

屋内已經收拾的差不多，隻有靠近裡面收銀台部分上面還擺着一小排畫好的石膏娃娃。

隻不過大部分都是烈焰紅唇外加全包眼線，偶爾掉落髒色小雀斑，不規則撞色胎記。

一通稍顯淩亂的筆觸在娃娃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原因，甯姝總覺得娃娃的臉都變得可憐委屈不少。

“這些，不會都是叔……”

甯姝斟酌着開口：“不會都是叔你創作出的藝術品吧？”

光頭大叔有些不好意思，但卻非常執着的把新畫好的凱蒂貓娃娃放上排排坐的位置：“因為客人實在是太少了，我閑着沒事兒就自己畫些。”

甯姝視線追随着新鮮出爐的朋克風凱蒂貓移動，忽然覺得邪惡貓貓統治地球的計劃可能不是空穴來風。

畢竟滿臉黑色顔料，混合不知名黃綠色搭配無論怎麼看還是太過超前，她發自内心覺得這隻可憐的凱蒂貓或許需要些許法律援助。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見對方久久不語，光頭大叔疑惑地又将可憐貓貓舉起查看了一番。

甯姝深知藝術需要包容，再加上這些娃娃看久了确實達到了醜萌醜萌的詭異和諧，于是慌忙擺手：

“沒啥事兒，就是這作品實在是太傳神了，簡直就是藝術品，讓我想到葫蘆娃的故事。現在已經湊齊七個娃娃，可以扮成葫蘆娃救爺爺去了！”

光頭大叔聞言，呵呵一笑：“原來我這麼有天賦嗎？我一開始還害怕自己畫得不好，把客人醜到，沒想到一切都是我多慮了。”

甯姝：……

于是趁着光頭大叔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迅速轉移話題：“叔，你有沒有想過再搏一把？”

她将低價轉讓整個店鋪的白紙撿起來，難得嚴肅下來：

“現在這個情況，光憑借着坐店等客人上門的可能性已經不太大了。現在同你競争的，不僅僅是同類型的石膏畫攤。

氣球射擊，自制手串攤等都是你的競争對手。雲鎮這邊外地前來的遊客居多，大部分人在自由活動時都不會耗費太長時間在一件事情上。”

說到這裡，甯姝頓了頓，沒有繼續。

反倒是光頭大叔開始着急起來：“石膏畫本來就是一個細緻活兒，少說也得半個小時打底，這麼說來遊客首先就将我們斃掉了，那怎麼辦？”

見對方的情緒已然被自己調動起來，甯姝這時候卻反而保持沉默。

她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忽然摸出手機，對光頭大叔比了一個“稍等”的手勢，随後便到了外面接電話。

甯姝聲音不小，她站的位置也十分巧妙，既可以保證讓屋裡的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可以借着店外的天然噪聲沖散自己的對話内容。

主打一個說話說一半，讓對方可以聽到“兼職”“應聘”等詞語。

就這樣持續了約莫五分鐘的時間，甯姝這才晃晃悠悠地走進來，臉上染上些許淡淡的歉意：

“不好意思啊叔，這個主意雖然可能有十分之九的概率重新盤活店鋪，但是風險實在有些大。”話音未落，甯姝作勢往外走：

“我下面還有幾個端盤子兼職的面試，你說說也真是的，我一個大學正兒八經學美術的，最後工作居然是端盤子，哎，真是世事難料。

不過叔，你對石膏畫的執着精神，以及難得一遇的美術天賦着實讓我佩服，希望咱們有緣江湖再見，保重！”

她“不經意”間着重強調了“美術生”“讀大學”“端盤子”等關鍵詞。

語氣間皆是充斥着對光頭大叔的關心，仿佛真的對他相見恨晚，以至于轉身出門這個動作足足做了半分鐘也隻是邁出去一小步。

甯姝在心底默默盤算着對方的心思。

她現在有七成把握能夠達到目的。隻不過剩下三成的變故還是太大，就連甯姝自己也不能保證一定成功。

不過好在，就當甯姝的手即将推開玻璃門的那一瞬，光頭大叔一聲大喝：

“慢着！”

甯姝立刻轉身回頭，不帶一絲猶豫地退回他的身旁，滿臉“天真好奇”道：

“怎麼了叔？還有什麼事情嗎？”